第3章
溫芙痛苦地仰起頭,閉上了眼睛。
林鶴在電話中說:“溫小姐,這幾天請你務必保持電話暢通,不要想着賴賬。裴氏有最強大的法務團隊,逃跑只會加重判刑,最後也是你自己吃虧。”
溫芙苦笑,以裴以燃今時今日的權勢和地位,她能跑到哪裏去?
“你放心,我不會跑的。”
林鶴的聲音帶着戲謔:“裴總交代過,你的話不可信。”
溫芙一窒。
“你們裴總還說什麼了嗎?”
助理說:“裴總還說,這件事一定要固定好證據,免得最後被你反咬一口。”
站點的辦公室裏,電視正在播放着一則訪談節目。
梁蔓作爲主持人,采訪H市商業新貴兼自己的男朋友,裴以燃。
梁蔓高潔美麗,落落大方,笑着問道:“裴總能給我們分享一下您的成功經驗嗎?畢竟您的事業真的太傳奇了,大家都很好奇。”
裴以燃沉默了一會兒,說:“因爲我踩過一個大坑,並且因此坐了三年牢。這件事教會了我一個道理——越是親近的人,越是踩你越狠。”
“冒昧問一句,您坐牢也是因爲這個人的誣陷嗎?”
“不止是誣陷,還有背叛。”
“能談談當時的情況嗎?因爲這些年大衆一直對您坐牢這件事耿耿於懷,您剛好可以在我們節目上說一下案件的經過,這樣也可以還您一個清白......”
“抱歉,我今天不想談這個。”
梁蔓只能點頭:“那好吧。您現在還恨那個背叛您的人嗎?她當初那樣對您,現在應該過得很慘吧?”
裴以燃冷笑了一聲:“沒了解過。但如果有她的消息,我希望是死訊。”
溫芙捏着手機,好半天都一言不發。
林鶴在電話裏催促:“......溫小姐,今天這通電話我也已經錄了音,如果有朝一日上了法庭,也會作爲證據呈上去,這件事我提前告知你,你有個心理準備。”
溫芙深吸了一口氣:“請問一下,如果三天之內我還不上這些錢的話,會被判幾年?”
助理說:“具體量刑還得看法官的判決,我不太清楚。不過涉案金額很大,估計短不了。”
“......好,我知道了。”
六年前,溫芙大一,裴以燃大四。
他是籃球隊隊長,卻也還是個滿身少年氣的熱血男孩。
臨近畢業的時候,很多女同學都聽說大四有個帥到炸裂的學長即將要離校了,最後一場告別籃球賽因此格外火爆,把學校體育館擠的水泄不通。
溫芙是被舍友強行拉去的。
舍友在花癡尖叫,她在備課,準備晚上去給一個初中孩子上家教課。
突然間眼前一黑,是一件男士外套從場下扔了上來,把她整個人都兜頭蓋住了。
裴以燃就這樣走到了她身邊,蹲下,“既然來了,怎麼又要走?”
溫芙手忙腳亂地把外套從臉上撥下來還給他,然後轉身就要跑。
反正她原本也沒想來。
可手腕卻被抓住了。
裴以燃當衆給她表白了,這件事也成爲了那段時間H大裏最轟動的新聞。
溫芙後來才知道,原來她大一剛入學的時候,就是裴以燃作爲師兄接待的她,還幫她拎了行李去宿舍的。
後來也是他一直跑來她上課的教室旁聽。
她當時只以爲是大四清考來臨時抱佛腳的學渣,沒想到居然也是他。
後來在一起了,裴以燃還抱怨過:“你那時候眼睛裏除了人民幣就是ABCD,我都在你身邊晃蕩那麼多次了,你居然還不認識我。”
再後來,他們一起度過了很美好的一年時光。
裴以燃騎車載着她從校園的林蔭道裏飛馳而過,會故意在下坡的時候騎得很快,引得她抱緊自己的腰。
跨年的時候,他把自己的外套打開,把她整個包在懷裏,她的背和他的胸膛就這麼緊緊貼在一起,在洶涌的人潮中看着天空中炸開一朵朵絢麗的煙花。
他輕輕在她耳邊問:“溫芙,我們會一直這樣幸福下去,對不對?”
他生日的那天,他們分享了彼此最隱秘的第一次。
她還記得裴以燃渾身是汗,卻還緊緊地抱着她,一下一下地吻着她,輕聲喚着:“小荷花......”
她叫溫芙,芙是芙蕖的意思,裴以燃總是喜歡叫她小荷花。
每次聽到這樣叫,她總會覺得心尖上被蜜糖纏了絲,細細密密的甜。
可是那時候的裴以燃和溫芙都沒想到,那一場激情過後,迎接他們的就是慘烈的結局。
激情留下的生物檢材,也成了溫芙親手送他入獄的證據。
......
“媽媽,你在想什麼呀?怎麼臉紅啦!”
溫芙回過神來。
醫院總是這樣,觸目可及全都是一片刺目的白。
空氣中漂浮着消毒水的味道。
病房裏的其他病人和家屬也都沉默寡言,神情呆滯。
——這裏是腫瘤科病房,每天都有人被蓋上白布推走,每晚都有病人痛苦的嘶吼。
在這裏時間長了,一切都已經慢慢麻木,再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
大家都是熬時間,誰先走誰後走而已,沒什麼話好說。
溫福福小朋友今天過五歲生日,溫芙帶了一個四寸的小蛋糕來。
雖然小了點,但蛋糕上面是她最喜歡的艾莎公主圖案。
溫芙笑了笑,摸了摸女兒蒼白的小臉,輕聲說道:“福福喜不喜歡這個蛋糕?”
溫福福卻沒有露出她想象中的那種開心笑容,而是沉默着低下了頭。
溫芙連忙問道:“怎麼啦?你不是最喜歡艾莎公主的嗎?不然媽媽去給你重新買一個好不好?”
溫福福再抬起頭來的時候,輕輕抱住了她:“媽媽,我不想治病了。”
溫芙頓時渾身僵硬:“你說什麼呢?爲什麼不想治病了?”
溫福福說:“隔壁病房的阿姨說,我得的是很嚴重的病,治不好的。媽媽,你不要再那麼辛苦賺錢了,你好好陪陪我,好不好?我想多跟你待一會兒,福福舍不得你。”
溫芙頓時心如刀絞,“她......她是亂說的,我們不要信她的。我們福福一定會好起來的,媽媽答應過你,等你好了,就帶你去遊樂場,還要去劃小船,你還記得嗎?”
“記得的,媽媽還說過,等我好起來了,就帶我去見爸爸。”
溫芙頓了一下,點頭:“對呀,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見到爸爸嗎?所以福福一定要聽醫生哥哥和護士姐姐的話,乖乖的治療,快快好起來,好不好?”
福福從出生開始,幾乎就是在醫院裏長大的。
見多了人情冷暖,所以比一般孩子都要早慧一些。
盡快溫芙已經很努力地裝作沒事的樣子,但福福仍舊悶悶的,連笑容也是淡淡的。
溫芙站起來說:“媽媽現在就去給你重新買一個蛋糕,你想要什麼圖案?小豬佩奇,還是海綿寶寶?”
“媽媽,我不想吃蛋糕。”
“爲什麼呀?過生日的小朋友都要吃蛋糕的呀。”
“蛋糕很貴的,省下這些錢,媽媽給自己換一雙鞋吧,你這雙鞋都溼透了,穿久了會生病的。”
“......”
“還有啊媽媽,以後不要亂花錢了,我可以不玩玩具,也可以不吃零食,飯我也可以少吃一點的,你不要只顧着我,也要對自己好一點哦。”
溫芙一把把女兒抱進懷裏,不讓她看到媽媽早已淚流滿面。
最後,溫芙的眼淚是被電話打斷的的。
護士十分激動地告訴她:“福福媽媽,我們找到跟福福匹配的肝源了!你快來醫生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