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衛箏記着娘的耳提面命,裝的非常自然,就像不經意遇見一樣驚喜,又依依不舍,又驚喜萬分。
兩人分離多日再相聚,親熱話說不完,執手相看,最後還是謝衛箏先想起來,說是約了大夫看病,不過去就趕不上了。
“看大夫?你生病了。”盧五郎急道。
“沒有,沒生病。”謝衛箏扭扭捏捏的,附耳輕聲說,是診脈看生育的事。
“若是我有了孩子,婆母看有了孫輩,也就不會讓夫君夾在中間,這麼難受了。夫君難受,我也一樣難受。”謝衛箏輕聲道。
盧五郎心底泛起暖流,終究是夫妻,妻子全是爲了自己打算的。
他也想回報一二,便提出要送謝衛箏去醫館,謝衛箏上了那輛沒有任何記號的馬車後,還備了面紗遮臉。
盧五郎也學樣擋着。
那家醫館顯然早就習慣了貴人類似的作風,並不詫異,拿到之前發出去的木牌,重合圖案一致後,就把人往雅間引。
大夫詢問謝衛箏月信和生活習慣時,盧五郎四下打量,嗯,淡淡的草藥氣息,數不清的牌匾,還有古樸的格局,都能看出來這間醫館的悠久歷史。
人會本能覺得開的越久的醫館,傳承和醫術越好。
“這位夫人放心,你身體無礙,健壯有力,耐心等候。”
“真的?”
“當然。”
謝衛箏收回手,鬆了口氣,“多謝大夫,也還請大夫給我開些補身藥吧,我還是想再調理一下身體。”
大夫依言開藥,謝衛箏收好藥方,跟着大夫的妻子去外頭取藥。
大夫看着盧五郎,開口道,“公子可以多多安慰你家夫人,鬆鬆心弦。老夫見過不少的婦人因爲心情緊張,影響受孕,等壓力一去,反而即刻有了好消息,受孕也是需要幾分人和的。”
盧五郎點頭,“知道了,大夫,還有沒有什麼對孩子好的事能做?”
“那便是公子你跟着一起修身養性,調理身體了,父母都健康的孩子,天資才能更出衆,更靈性。要不,公子也跟着用些補藥?”
“行。”盧五郎伸手,“那就請大夫按我的體質,也備些補藥。”
他也想有個聰慧靈巧的繼承人,延續自己的仕途,也不算他白忙活。
大夫把着盧五郎的脈像,眉頭不自覺的皺起來,沉吟後問起,公子少年時是不是受過寒,又接連病了很久?
盧五郎心頭一動,面色陰沉下來。
“何解?”
“公子身體有些受寒,導致了冬日裏容易手腳冰涼,對吧?”大夫道,“還要先把這受寒治好了,對下一代才更好。”
“荒謬!我堂堂男兒,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受寒?”盧五郎沉着臉,“莫非你這個庸醫,胡亂開口?”
他一怒,大夫立刻變了口風,“是老夫學藝不精,診錯了,公子千萬別動氣,都是誤會。”
再不提這個話題。
但盧五郎心中明了,大夫說中了。
他幼年時的確受過寒,被盧二爺當時的愛妾,推到冬日的池塘裏了。
那愛妾本身也是大家族的庶女,容貌出衆,不是普通的賤妾,可以隨意處置。
被發現落水後,母親拖延救援,一直拖到最後一刻,才把自己救起來。之後,盧五郎大病一場,高燒足足半月,病的差點沒了。
也是因此,那位愛妾被盛怒的祖父處置了,杖責致死之後,屍身返還本家,兩家鬧翻。
母親輕而易舉除去一個勁敵。
當時燒的渾渾噩噩,垂死邊緣,盧五郎一直記得很清楚。
現在,留下後遺症?!
他心頭紛亂,又見到謝衛箏歡歡喜喜出現,帶着一大堆藥。
“這些藥我會記得按時喝,養好身體,到時候生個白胖又健壯的孩子。”謝衛箏眼中充滿美滿的憧憬。
盧五郎不敢直視那樣的憧憬,只得點點頭,勉強鎮定說。
“好好好,都聽你的。”
小夫妻又是親熱的一對。
看完病,謝衛箏本擔心盧五郎堅持要把自己帶回去,那跟娘的安排就沖突了,結果盧五郎沒提這茬,好好把她送回了慶安侯府,這才轉身離去。
不用自己費口舌最好,謝衛箏鬆口氣,哼着小調,回了自己的院落。
而盧五郎面色陰沉,命車夫轉身去醫館,還一連去了三家。
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
看病的大夫是秋靜一精心挑選的,的確是婦科聖手。既然是有名望的大夫,會要求丈夫同診理所當然。
也不需要她再額外做些什麼,免得畫蛇添足。
至於結果,她完全可以從盧五郎後續舉動猜到。
盧五郎隱瞞身份接連去了醫館,她心裏就猜到了。
果然,盧五郎身子也弱,才會這樣。
找到病因,才能對症下藥。
盧五郎像是心虛,像是愧疚,人隔三差五來一趟,日日都有小物件送來討謝衛箏的歡喜,兩人感情,與日俱增。
見他知道悔改,女兒又歡喜,秋靜一暫時按下想要挑破的心思。他若是再起什麼別的心思,秋靜一也有辦法對付。
正想着女兒,女兒就到了。
謝衛箏興沖沖進了靜心堂,嚷嚷,“娘快看!這是我閨中的衣裳,沒想到還能穿呢!”
她轉悠兩圈,差點讓秋靜一的眼睛被閃瞎。
一身金紅色緞子長襖,搭配湖綠色的裙子,大紅大綠,金光閃閃,比聖誕樹還聖誕樹,再配上金簪子,一看就是暴發戶審美。
秋靜一捂着眼睛,“快換掉快換掉!”
“娘以前不是最喜歡我這麼穿嗎?這不好看嗎?”謝衛箏疑惑轉圈。
惟娘捂着嘴,偷笑。
夫人從前的審美,也不遑多讓啊。
想起以前自己花花綠綠的衣櫃,秋靜一啞巴了。
“這穿衣審美啊,不是一天兩天能改造好的,夫人就是急也沒用啊!”惟娘道。
“我知道,以前有完整衣服穿就不錯了,但時移世易,如今咱們在京城也安定下來,也要入鄉隨俗,跟着京城的風俗走。”
先敬羅衣後敬人,去哪兒都是免不得的。
其實謝衛箏高挑健美,生的不錯,只是跟京城推崇的溫柔婉約風格,不搭噶。
閨閣裏嬌養的女兒家,以弱柳扶風,嫺靜溫柔爲美,越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越能凸顯自家的尊貴。
謝衛箏夾雜在中間,就像一個狸花,混跡在布偶群裏一樣突兀。
秋靜一也沒打算把喪彪改造成咪咪,不過想讓女兒瞧着合群一點,多交些閨閣朋友。
惟娘還是忍不住笑。
夫人抱怨大姑娘彪悍,殊不知,她自己更彪悍呐!女兒像娘,天經地義啊。
笑夠了,惟娘才認真道,“夫人想過沒有,與其改造大姑娘的穿衣風格,還不如挑些適合大姑娘的風格。”
“怎麼說?”
“夫人要是放心,就交給我辦吧,保準還給你一個標致又美麗的姑娘。”
秋靜一將信將疑,答應了。
惟娘總不會笑話自己,先看看。
惟娘帶着裁縫,布莊,銀樓,忙活了好幾日,日日試穿,終於是把謝衛箏以後的穿衣風格,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