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冰冷的石室內,唯一的光源來自牆壁上嵌着的幾顆幽綠螢石,光線勉強勾勒出人影的輪廓,卻將影子拉得扭曲變形,如同蟄伏的怪物。空氣裏彌漫着一股陳腐的黴味,混雜着某種難以言喻的腥甜,像是凝固已久的血。凌雪盤膝坐在冰冷的石地上,寒意透過薄薄的衣料直往骨頭縫裏鑽,但她紋絲不動,只餘下細微悠長的呼吸,試圖將昨夜玄冰寒潭中那蝕骨鑽心的痛楚徹底壓下。

《冰魄忘情訣》在經脈中緩緩流轉,每一次運轉,都像是在結冰的河面上艱難鑿冰前行,帶來細微卻連綿不絕的撕裂感。九幽噬魂毒被暫時壓制在丹田深處,如同盤踞的毒蛇,每一次功法的運轉,都讓它不安地躁動,絲絲縷縷的陰冷氣息試圖反撲,啃噬着脆弱的平衡。肩頭被刀氣撕裂的傷口在九轉化生膏的作用下已然結痂,但每一次牽扯,都像有細小的冰針在反復穿刺,提醒着她影閣的殘酷與夜無痕那令人捉摸不透的“恩賜”。

“吱呀——”

沉重的石門被推開,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一個精瘦如鐵的身影堵在門口,光線被他擋去大半,室內更顯昏暗。是教官殘狼。他臉上橫亙着數道猙獰的傷疤,其中一道從左額角斜劈至下頜,幾乎撕裂了半張嘴,讓他即使面無表情也帶着一股凶戾的嘲弄。他像打量一件待價而沽的貨物,冰冷的目光在凌雪身上掃過,最後停留在她蒼白的臉上。

“起來。”殘狼的聲音沙啞幹澀,如同砂紙摩擦,“今天,教你活命的本事。”

他轉身就走,沒有絲毫停留的意思。凌雪默默起身,跟了上去。石門外是更廣闊的“血獄”訓練場,一個巨大的、由某種暗沉金屬構築的環形空間,穹頂極高,隱沒在黑暗中。四周牆壁上布滿斑駁的深褐色痕跡,不知是鏽跡還是幹涸的血。空氣中那股血腥味和汗水的酸餿氣更加濃重,還夾雜着若有似無的絕望嘶吼的回音,仿佛這建築本身就是由痛苦澆鑄而成。

訓練場中央,一個奇異的陣法正在運轉。無數細小的符文在地面上明滅不定,散發出迷蒙的、不斷變幻色彩的光暈,像一片流動的彩色霧海。這便是“千面幻陣”。

殘狼站定,指着幻陣,嘴角扯動,那道巨大的傷疤隨之扭曲:“進去。它會教你,如何變成另一個人,如何藏起你的骨頭,你的氣味,你該死的眼神。想活,就得忘了你是誰。”

沒有多餘的講解,只有冰冷的命令。凌雪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和肩頭的隱痛,一步踏入了那片迷幻的光霧之中。

瞬間,天旋地轉。

刺鼻的劣質脂粉香、汗味、酒氣混雜着某種令人作嘔的甜膩熏香猛地沖入鼻腔。震耳欲聾的絲竹管弦、粗俗的調笑、酒盞碰撞聲、女人誇張的嬌嗔聲浪般將她淹沒。眼前不再是冰冷的金屬訓練場,而是一間雕梁畫棟、燈火通明卻透着腐朽氣息的華麗廳堂——翠煙樓。

凌雪低頭,看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俗豔的大紅撒金牡丹紋薄紗裙,領口開得極低,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手腕上戴着幾個廉價的鎏金鐲子,隨着她下意識的動作叮當作響。她正斜倚在一張鋪着錦緞的軟榻上,旁邊一個肥頭大耳、滿身酒氣的富商,正用油膩的手指試圖捏她的下巴,渾濁的眼睛裏滿是令人厭惡的欲望。

“小美人兒,給爺笑一個……”富商噴着酒氣湊近。

一股強烈的惡心感直沖喉頭。凌雪幾乎是本能地想要擰斷那只手。但殘狼那沙啞的聲音如同毒蛇般在她心底響起:“忘了你是誰!你是‘紅芍’,翠煙樓的頭牌!你的笑,你的媚,就是你的刀!”

凌雪強行壓下翻涌的殺意,強迫自己的面部肌肉鬆弛下來,嘴角扯出一個僵硬而虛假的弧度,眼波流轉間,努力模仿着記憶裏見過的煙花女子的媚態。她微微側身,避開那只肥手,用塗着鮮紅蔻丹的指尖輕輕點了點富商的酒杯,聲音刻意放得又軟又膩:“爺,您酒還沒喝完呢,急什麼呀?”

她拿起酒壺,動作帶着刻意的風情,爲那富商斟酒。指尖卻在微微顫抖。扮演一個完全陌生、甚至令自己鄙夷的角色,比想象中更耗費心神。每一句刻意逢迎的話語,每一個虛假的媚眼,都像一把小銼刀,在她堅守的某種東西上反復磋磨。幻陣的力量滲透進來,試圖模糊她的認知,讓她沉溺於“紅芍”的身份。她必須用強大的意志力,在“扮演”與“迷失”之間維持着脆弱的平衡,同時還要壓制體內因情緒波動而蠢蠢欲動的功法和毒素。

場景驟然切換。

嗆人的塵土味、牲口糞便的氣息、汗味混合着劣質煙草的味道撲面而來。喧鬧嘈雜的人聲鼎沸,討價還價聲、牲畜的嘶鳴聲、車軲轆碾過石板路的吱呀聲混雜在一起。眼前是熙熙攘攘、塵土飛揚的騾馬市。

凌雪身上的豔俗紗裙不見了,變成了一套半舊但還算體面的深藍色綢緞直裰,腰間掛着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手裏還裝模作樣地捻着一串油光水滑的紫檀佛珠。她變成了一個精明市儈的絲綢商賈“沈萬三”。

一個滿臉風霜的老農牽着一頭瘦骨嶙峋的騾子湊過來,操着濃重的鄉音:“老爺,您看看俺這騾子,牙口好着咧,就是路上累着了,便宜賣您,只要十兩銀子!”

凌雪的目光掃過那騾子無神的眼睛和塌陷的肋骨,心中了然。她學着商人慣有的腔調,眉毛一挑,帶着三分挑剔七分算計:“十兩?老丈,你這騾子都快站不穩了,買回去還得請獸醫,費錢費糧!五兩,不能再多了。”她捻着佛珠,眼神銳利地在騾子身上掃視,尋找着壓價的破綻。

討價還價的過程枯燥而瑣碎,每一個銅板的計較都讓她感到一種深深的疲憊。她必須模仿商人的市儈、貪婪和精於算計,用言語編織陷阱,用表情僞裝誠意。幻陣的力量持續施加影響,周圍喧囂的環境聲浪如同實質的潮水,不斷沖擊着她的心神,試圖讓她徹底融入這市儈的氛圍中。扮演“沈萬三”的時間似乎格外漫長,每一息都在消耗着她的精神力量,肩頭的舊傷在這持續的緊張和僞裝下,又開始隱隱作痛。

光影再次扭曲變幻。

喧鬧的市集景象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狹窄、潮溼、散發着腐爛垃圾氣味的陰暗小巷。凜冽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刮過,卷起地上的枯葉和塵土。

凌雪佝僂着身體,感覺骨頭縫裏都透着寒氣。她低頭,看到自己枯槁如樹皮般的手,布滿老人斑,緊緊抓着一根充當拐杖的破木棍。身上裹着層層疊疊、打滿補丁、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破舊棉襖,沉重地壓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她成了一個風燭殘年、行將就木的乞討老嫗“王婆子”。

寒風卷着碎雪沫子鑽進她破襖的縫隙,凍得她渾身發抖。喉嚨幹得發痛,每一次呼吸都帶着破風箱般的嘶嘶聲。她顫巍巍地拄着拐杖,沿着冰冷的牆壁艱難挪動,渾濁的老眼茫然地掃視着巷子深處,似乎在尋找一個可以避風的角落。

就在這時,巷子口的光線被一個小小的身影擋住了。

那是一個看起來只有五六歲的小女孩。她穿着洗得發白但還算幹淨的碎花小襖,梳着兩個歪歪扭扭的小辮子,小臉凍得通紅。她手裏緊緊攥着一個用油紙包着的、還冒着絲絲熱氣的饅頭。小女孩怯生生地站在那裏,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又帶着一絲憐憫地看着蜷縮在牆角的“老嫗”。

“婆婆……”小女孩的聲音細細軟軟的,帶着孩童特有的純淨,“你冷嗎?餓不餓?這個……給你吃。”她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向前走了兩步,小心翼翼地將那個熱乎乎的饅頭遞向凌雪。

饅頭散發出的麥香和熱氣,在這冰冷絕望的環境中,如同沙漠中的甘泉,帶着致命的誘惑。凌雪扮演的“王婆子”應該立刻、貪婪地撲上去搶過食物。這是生存的本能,也是角色最真實的反應。

然而,就在凌雪下意識地要伸出手的刹那——

小女孩純淨的眼眸深處,驟然掠過一絲與年齡絕不相符的、冰冷徹骨的殺意!那殺意如此純粹,如此突兀,如同黑暗中猝然亮起的毒蛇獠牙!

幾乎同時,凌雪的識海轟然炸響!

眼前小女孩遞出饅頭的小手,與她記憶深處那只沾滿鮮血、拼盡全力將冰涼玉珏塞入她掌心的手——師尊的手!——猛地重疊在一起!

“逃!活下去!”師尊臨死前那淒厲絕望、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的嘶喊,如同驚雷般在她耳邊炸開,震得她神魂劇顫!那聲音帶着血沫噴濺的溼意,帶着經脈寸斷的絕望,帶着對弟子最後的不舍與托付!

幻陣中遞出饅頭的小女孩,與記憶中血泊裏推她離開的師尊,兩個截然不同的身影,卻在這一刻因爲那眼底一閃而逝的冰冷殺意和遞出東西的動作,產生了毀滅性的重疊!巨大的悲傷、憤怒和刻骨銘心的痛楚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凌雪用意志力構築的“王婆子”外殼!

她伸出的手,不是去抓那致命的饅頭,而是本能地、劇烈地顫抖着,猛地縮了回來!身體像是被無形的巨錘擊中,踉蹌着向後退去,撞在冰冷的牆壁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她的眼神,屬於“凌雪”的、充滿了震驚、痛苦和劇烈掙扎的眼神,再也無法隱藏,徹底暴露出來!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小女孩臉上那純真憐憫的表情如同面具般碎裂、剝落,取而代之的是殘狼那張布滿傷疤、寫滿殘忍與失望的臉!幻象瞬間消失,周圍陰暗的小巷景象如同破碎的鏡片般消散,重新露出了冰冷殘酷的血獄訓練場。

殘狼就站在距離凌雪不到三步遠的地方,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釘在她臉上。他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柄通體漆黑、泛着幽藍光澤的淬毒匕首,鋒刃離凌雪的咽喉,只有不到一寸的距離!冰冷的鋒銳之氣刺激得她頸間皮膚瞬間起了一層細小的疙瘩。

“廢物!”殘狼的聲音低沉嘶啞,每一個字都像冰碴子刮在骨頭上,“一個幻象,幾句假話,就讓你忘了自己是誰?忘了影的刀該指向何處?”他的目光掃過凌雪因痛苦掙扎而劇烈起伏的胸口,眼中沒有絲毫憐憫,只有冰冷的嘲弄和赤裸裸的殺意。“婦人之仁!影閣不需要有心的廢物!你的心,你的軟弱,會害死你!更會害死你該守護的人!”

話音未落,殘狼手腕猛地一抖!

嗚——!

一道淒厲的破空聲驟然響起!

不是那柄淬毒的匕首,而是一條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另一只手中的、通體漆黑、布滿倒刺的猙獰長鞭——“九幽噬魂鞭”!鞭影如毒龍出洞,撕裂空氣,帶着足以撕裂神魂的陰寒煞氣,毫不留情地抽向凌雪的脊背!

太快!太狠!凌雪甚至來不及調動冰魄玄氣護體!

啪——!!!

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脆響!

鞭梢精準地抽打在凌雪的後心偏下的位置!那件單薄的衣衫應聲碎裂!一股難以形容的劇痛瞬間炸開!那感覺不像是皮肉被撕裂,更像是靈魂被狠狠剮掉了一塊!鞭子上蘊含的陰寒煞氣如同活物般瘋狂鑽入體內,與她本就蠢蠢欲動的九幽噬魂毒瞬間產生了某種邪惡的共鳴!體內的《冰魄忘情訣》受到這雙重刺激,猛地劇烈運轉起來,冰寒的氣流不受控制地透體而出!

“呃啊——!”

凌雪悶哼一聲,身體被巨大的力量抽得向前撲倒,狼狽地摔在冰冷堅硬的金屬地面上。喉頭一甜,一絲腥甜的液體涌了上來。後背火辣辣的劇痛如同烈火燎原,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與體內功法失控帶來的冰寒撕裂感交織在一起,形成冰火兩重天的極致折磨。

然而,這僅僅是開始。

殘狼面無表情,手腕翻飛,如同冷酷的機器。

啪!啪!啪!啪!……

一鞭!兩鞭!三鞭!四鞭!……

鞭影如毒蛇狂舞,撕裂空氣,發出刺耳的尖嘯,毫不間歇地落在凌雪單薄的背上、肩頭、腰際!每一下都皮開肉綻,深可見骨!每一下都伴隨着陰寒煞氣的瘋狂侵蝕和九幽噬魂毒的躁動反噬!

“記住這痛!”殘狼的厲喝伴隨着鞭打聲,如同地獄的喪鍾,“影的刀,只能爲主而揮!影的心,只能爲主而冷!多餘的仁慈,就是插向自己心口的匕首!”

凌雪死死咬住下唇,嚐到了濃重的鐵鏽味。她蜷縮在地,身體因劇痛而無法控制地痙攣。指甲深深摳進冰冷的金屬地面,指節因爲用力而泛白。冷汗瞬間浸透了破碎的衣衫,混合着背後流淌的溫熱血液,黏膩而冰冷。每一次鞭子落下,都像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同時刺入骨髓,又像有冰冷的毒液順着傷口瘋狂注入,凍結她的血液,撕扯她的神經。

十下!整整十下!

當最後一鞭帶着殘狼所有的戾氣狠狠抽下時,凌雪幾乎以爲自己要在這無休止的劇痛中昏死過去。她後背的衣服早已化爲襤褸的布條,粘在血肉模糊的傷口上。裸露的皮膚上,猙獰的鞭痕縱橫交錯,皮肉翻卷,深可見骨,邊緣處甚至隱隱透出一種被毒素侵蝕的詭異青黑色。鮮血浸透了身下一小片地面,形成一灘刺目的暗紅。徹骨的寒意和蝕骨的劇痛如同跗骨之蛆,從傷口處瘋狂蔓延,啃噬着她的意志。

整個“血獄”訓練場死一般寂靜,只有凌雪壓抑到極致的、破碎的喘息聲在空曠的空間裏回蕩。冰冷的金屬地面貪婪地吸收着她身體的熱量和流出的鮮血。

就在這時,一個冰冷、低沉、帶着無形威壓的聲音,如同直接在凌雪的神魂深處響起:

【婦人之仁會害死你。】

是夜無痕!他的聲音穿透了空間的阻隔,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識海。那聲音裏沒有一絲溫度,只有純粹的、不容置疑的訓誡和警告。如同寒潭最深處的冰錐,狠狠扎進她混亂痛苦的心神。

凌雪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不是因爲鞭傷,而是因爲這直接作用於靈魂的冰冷聲音。她猛地抬起頭,沾滿冷汗和血污的臉上,那雙因劇痛而有些渙散的眸子驟然凝聚,死死地盯向前方冰冷的金屬牆壁,仿佛能穿透這厚重的阻隔,看到那個高高在上的魔門少主。屈辱、憤怒、不甘、以及一絲被看透軟弱的狼狽,在她眼底瘋狂交織。

殘狼收回長鞭,鞭梢還在滴落着屬於凌雪的鮮血。他看着地上蜷縮成一團、氣息奄奄卻眼神倔強如狼的少女,那張布滿傷疤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絲完成任務後的漠然。他像丟垃圾一樣,將一瓶普通的金瘡藥扔在凌雪身邊的血泊裏,發出“啪嗒”一聲輕響。

“清理幹淨。下次,”殘狼的聲音依舊沙啞,帶着刻骨的寒意,“再犯蠢,掉的就不是一層皮,而是你的腦袋。”說完,他轉身,踩着沉重的步伐,頭也不回地消失在訓練場另一端的陰影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冰冷的金屬地面貼着凌雪滾燙的臉頰,那刺骨的寒意似乎要鑽進她的骨髓裏。後背的傷口在每一次細微的呼吸中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九幽噬魂毒在煞氣的刺激下更加活躍,如同無數細小的毒蟲在經脈中啃噬遊走,與強行運轉壓制它們的《冰魄忘情訣》冰寒氣流激烈沖突,每一次碰撞都帶來內髒被攪碎般的痛楚。

她艱難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氣都牽扯着背後翻卷的皮肉,痛得眼前陣陣發黑。視線有些模糊,只能看到不遠處那瓶小小的、沾了血污的金瘡藥。

夜無痕那冰冷的聲音,如同魔咒般在她混亂的識海中反復回蕩:【婦人之仁會害死你。】

害死……誰?

是她自己?還是……那個在寒潭邊收回致命一劍,卻又將她拖入這更深沉煉獄的男人?

指甲再次深深摳進地面,指腹傳來鈍痛,反而讓她混沌的神智清醒了一瞬。不能在這裏倒下。絕不能。

她艱難地挪動着仿佛不屬於自己的身體,每一次動作都伴隨着劇烈的抽搐和倒吸冷氣的聲音。血污和汗水混合着地上的灰塵,讓她看起來狼狽不堪。她用盡全身力氣,一點一點,如同瀕死的爬蟲,挪向那瓶金瘡藥。

指尖終於觸碰到冰涼的瓷瓶。

她顫抖着擰開瓶塞,一股劣質藥粉的刺鼻氣味沖入鼻腔。她甚至無法看到背後的傷口,只能憑着感覺,反手艱難地將粗糙的藥粉胡亂灑在那些猙獰的鞭痕上。

藥粉接觸傷口的瞬間,如同滾油潑下!一股鑽心蝕骨的劇痛猛地炸開!遠比鞭子抽打時更加猛烈!凌雪的身體猛地弓起,像一只被丟進沸水的蝦,喉嚨裏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破碎的嗚咽,牙齒深深陷入下唇,瞬間嚐到了更濃重的血腥味。

汗水如同小溪般從她額頭滾落,混着淚水(或許是純粹的生理淚水,或許是別的什麼)滑過沾滿血污的臉頰,留下道道清晰的痕跡。她死死攥着那個空了的藥瓶,指關節因爲過度用力而發出咯咯的輕響,仿佛要將這冰冷的瓷器捏碎,又仿佛這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支撐她活下去的東西。

訓練場穹頂的黑暗深處,似乎傳來一聲極輕、極淡、若有似無的嘆息,隨即徹底消散,仿佛從未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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