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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房的檀香味鑽進鼻腔。
顧煙羅猛地睜眼,額角還沾着未幹的冷汗。
她幾乎是踉蹌着掀開薄被,赤着腳沖到廟裏專門供奉骨灰盒的供台前。
那只紫檀木骨灰盒靜靜立在香爐旁,盒面上正是顧母的名字。
心口那塊巨石轟然落地。
顧煙羅指尖輕輕撫過冰涼的盒面,滾燙的眼淚砸落下來。
還好,媽媽還在。
沒有成爲那些魚兒口中的食物。
她抱着骨灰盒出了寺廟,正巧撞見丁靳言正小心翼翼地扶着蔡美娜上車。
男人的手虛虛護在女人腰側,神情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
蔡美娜似有察覺,回頭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顧煙羅轉身鑽進路邊的出租車,語氣平靜:
“師傅,去城西墓園。”
兩輛車有一瞬間的交匯,又很快朝着反方向駛去。
顧煙羅找了一處依山傍水的墓地,親手將母親的骨灰盒安葬。
她在墓碑前靜靜 坐了兩個小時,又趕到律所收拾東西。
剛走進曾經的辦公室,外面傳來幾道壓低的嗤笑聲:
“以前還當她顧煙羅是業界神話,名副其實的金牌律師呢,可誰能想到,她父親就是最惡心的罪犯!”
“難怪她年紀輕輕就能爬到這個位置,你說會不會跟她爸學的,也玩起潛規則那套?”
顧煙羅的手猛地一頓,指尖攥得發白。
入行的每一個案子都是她熬了無數個通宵,翻遍如山卷宗啃下來的。
更何況,她決不允許旁人污蔑她的父親!
推開門的瞬間,裏面的嬉笑聲戛然而止。
蔡美娜正端着一杯咖啡,慢慢攪動着:
“出了這麼丟人的事,有些人怎麼還有臉來律所?換做是我,早就沒臉見人,從樓上跳下去了。”
她身邊的幾個女同事互相交換了個眼神,附和道:
“就是啊,難怪能當金牌律師,這臉皮厚度確實非比常人!”
“我可不敢讓猥褻犯的女兒,做我的代理律師!”
這些都是當初排擠她的人。
被顧煙羅說了一頓後,紛紛倒戈,成了她的好朋友。
顧煙羅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怒火:
“說話要講證據,你們這般造謠中傷,就不怕我告你們誹謗?”
當年她在法庭上擲地有聲的辯護,寸步不讓的氣場,至今仍是業界聞風喪膽的存在。
這話一出,那幾個附和的人臉色瞬間白了。
可蔡美娜卻絲毫不懼,反而放下咖啡,走到她面前:
“在這嚇唬誰呢?顧煙羅,別忘了,你現在已經被律所掃地出門了。”
“你現在不過是猥褻犯的女兒,而我是你親手舉薦的優秀員工,誰的話更有份量,你心裏沒數嗎?”
她的話像無數根針,狠狠扎進顧煙羅的心裏。
被最愛和最信任的人雙重背叛,是她心中難以愈合的傷痛。
周圍的人再次爆發出低低的嗤笑聲。
顧煙羅卻忽然笑了:
“蔡美娜,你就這麼確定,自己已經贏了?”
蔡美娜臉上的笑容一僵: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 顧煙羅收回目光,語氣平淡卻帶着不容置疑的篤定,“只是提醒你,得意別太早,到時候可別跪下來求我。”
今天那人發來消息,說查到了一些關鍵的東西。
她有的是耐心,等着看蔡美娜身敗名裂的那天。
十分鍾後,她抱着裝滿私人物品的紙箱,毅然地走出辦公區。
可走到電梯口,卻看到電梯維修的牌子。
沒辦法,她只能轉身走向樓梯間。
剛踏上台階,腳下就傳來一陣圓潤的觸感。
“啊!”
顧煙羅驚呼一聲,連人帶箱子一起滾了下去。
身體撞擊在台階上,傳來陣陣劇痛,一股溫熱的液體順着發際線流下來。
她這才看清,台階上竟然散落着十幾顆透明的玻璃彈珠。
蔡美娜站在樓梯口,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惡毒:
“顧煙羅,你這個人就是眼高於頂。我不過略施小計,就能讓你摔得這麼狼狽。”
她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下來,停在顧煙羅面前:
“下次再見到我,記得夾緊尾巴做人,你現在就是只喪家之犬,我有的是手段收拾你!”
說完,她轉身離開。
額頭上的血越流越多,染紅了視線。
就在顧煙羅快要暈過去的時候,恍惚間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從樓梯口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