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
柳若曦的身體瞬間繃緊,眼神變得銳利如鷹,猛地抬頭望向四周漆黑的山林。
“怎麼了?”蕭晏之立刻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壓低聲音問道。
“別出聲。”柳若-若曦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有動靜,很多人,正朝我們這邊來。”
她的聽力,經過現代極限生存訓練的強化,遠超常人。在萬籟俱寂的夜晚,任何一絲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她的耳朵。
蕭晏之的臉色也瞬間沉了下來。
他毫不懷疑柳若曦的判斷。這個女人,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刻,展現出匪夷所思的能力。
他下意識地就想去摸自己慣用的佩劍,卻只摸到了一手空。他這才想起,自己早已不是那個威風凜凜的少將軍,只是一個手無寸鐵的階下囚。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屈辱感涌上心頭。
“別慌。”柳若曦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聲音依舊冷靜,“他們還沒靠近,我們還有時間。”
她一邊說着,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着營地的情況。
押送的官兵們大概是連日趕路,又覺得在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山溝裏不會有事,防備十分鬆懈。大部分人都聚在一堆篝火旁喝酒吹牛,只有兩個哨兵,也靠在樹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而蕭家的衆人,更是折騰了一天,早已疲憊不堪,一個個都睡得正沉。
這簡直就是一個不設防的營地!
如果來的是敵人……後果不堪設想!
“是官兵的換防嗎?”蕭晏之問道。
“不像。”柳若曦搖了搖頭,“腳步聲很雜亂,而且刻意放輕,行動間帶着一股……殺氣。更像是……山匪。”
山匪!
蕭晏之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立刻想到了白天剛剛狼狽離去的林婉兒。
前腳剛走,後腳山匪就來了?
天底下,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是她。”蕭晏之的聲音冷得能結出冰來,“她這是要借刀殺人,把我們所有人都滅口在這裏,一了百了!”
只有死人,才不會把她的醜事說出去。
好惡毒的心腸!
“怎麼辦?”蕭晏之的額頭滲出了冷汗。他現在是個廢人,父親也斷了腿,整個隊伍裏,除了那些靠不住的官兵,就只剩下一群老弱婦孺。
一旦山匪沖進來,他們就是待宰的羔羊!
柳若曦的腦子在飛速運轉。
硬拼,肯定不行。
她空間裏雖然有兵器,甚至有槍,但她根本沒法解釋來源。一旦暴露,她會比山匪更麻煩。
那就只能……智取。
或者說,禍水東引。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群還在喝酒的官兵身上。
這些官兵,雖然懶散,但畢竟是正規軍,手裏有刀有槍,戰鬥力遠不是一群烏合之衆的山匪能比的。
只要能讓他們先和山匪對上……
一個計劃,迅速在她心中成型。
“你躺好,裝睡,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出聲。”柳若曦對蕭晏之低聲吩咐道。
隨後,她悄無聲息地站起身,像一只融入夜色的狸貓,借着篝火搖曳的陰影,朝着營地邊緣,官兵們堆放行李和物資的地方摸了過去。
她的目標,是官兵們的糧袋。
然而,就在她路過流放隊伍另一側的角落時,一陣壓抑的、痛苦的呻吟聲,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循聲望去,只見在一個簡陋的草棚下,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正焦急地抱着一個看起來只有五六歲的孩子,不住地哄着。
“虎子不哭,虎子乖,爹在這兒……”
那孩子蜷縮在男人懷裏,小臉燒得通紅,身體不停地發抖,嘴裏發出痛苦的囈語。
“好燙……爹……我難受……”
柳若曦的腳步一頓。
這個男人,她有印象。
他不是蕭家的旁支,也不是仆人,而是這批流放犯人中,爲數不多的幾個“外人”之一。他叫王大山,原是京郊的一個獵戶,似乎是犯了什麼事,也被判了流放。
他沉默寡言,一路上都獨來獨往,只一心一意地照顧着自己的兒子。
此刻,看着他那焦急而無助的模樣,柳若曦的心,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她想起了自己現代的身份,一個醫生。
救死扶傷,幾乎是刻在她骨子裏的本能。
但理智告訴她,現在不是發善心的時候。山匪隨時可能殺到,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正準備轉身離開,那個男人卻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看到了她。
“蕭……蕭少奶奶?”王大山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那絲驚訝就變成了濃濃的希冀和懇求。
他白天也看到了柳若曦是如何將蕭晏之從鬼門關拉回來的。在他眼裏,這位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少奶奶,簡直就是能起死回生的神仙。
“噗通”一聲。
這個七尺高的壯漢,竟然抱着孩子,直挺挺地就給柳若曦跪下了。
“求少奶奶救救我兒子!”他的聲音嘶啞,帶着哭腔,“虎子他從下午就開始發燒,現在越來越燙了!我……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求求您,發發慈悲吧!只要您能救他,我王大山這條命,從今往後就是您的!做牛做馬,絕無二話!”
說着,他就要給柳若曦磕頭。
柳若曦心中一凜。
王大山這條命……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這個男人身上。他雖然衣衫襤褸,但身材高大,骨架粗壯,手掌上布滿了老繭,一看就是個有力氣、會把式的。
而且,從他剛才的言談舉止中,柳若曦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信息。
他認識自己,稱呼自己爲“蕭少奶奶”。
這說明,他知道蕭家的身份。但他眼中,沒有其他犯人那種鄙夷或畏懼,只有一種……復雜的,說不清的情緒。
一個念頭,在柳若-若曦腦中閃過。
她想起了用戶章綱裏的支線劇情——那個曾是蕭振海麾下百夫長的男人。
難道……就是他?
柳若曦的心跳,漏了一拍。
如果真的是,那救這個孩子,就不僅僅是發善心了。
這是在投資。
投資一個未來在流放地,最忠誠、最可靠的武力保障!
這個險,值得冒!
“你先起來。”柳若曦的聲音依舊冷靜,“我看看。”
她沒有立刻答應,也沒有拒絕。
王大山聞言,如蒙大赦,連忙抱着孩子,湊了過來。
柳若曦蹲下身,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額頭,又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最後,她的手指搭在了孩子細小的手腕上。
高燒,扁桃體發炎,典型的急性上呼吸道感染。
在古代,這種病,足以要了一個孩子的命。
但在她這裏,不過是幾片抗生素的事情。
“他以前,是不是受過風寒,一直沒好徹底?”柳若曦問道。
王大山愣了一下,隨即用力點頭:“是是是!前陣子天冷,他染了風寒,一直咳嗽,吃了些草藥也不見好。沒想到……這次一下子就這麼重了。”
柳若曦心中了然。
她抬起頭,看着王大山那張寫滿焦急和懇求的臉,緩緩問道:“我問你,你以前,是不是在軍中待過?”
王大山的身子猛地一僵,眼中閃過一絲駭人的精光,但隨即又黯淡了下去。他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少奶奶好眼力。俺……俺以前是在北境軍中,給……給大將軍他老人家,當過幾年兵。”
果然是他!
柳若曦的心,徹底定了下來。
她沒有再廢話,直接從懷裏的布包中,取出了一個小小的油紙包。
“這裏面是退燒的藥粉。”她將紙包塞進王大山的手裏,語速極快地吩咐道,“你去找點幹淨的水,化開,全部喂他喝下去。然後,用冷水浸溼布巾,不停地給他擦身體,特別是額頭、脖子和手腳心。”
這套說辭,和她救蕭晏之時如出一轍。
“記住,不管聽到什麼動靜,都不要出來,護好你的孩子。”柳若曦最後叮囑了一句,眼神意味深長。
“是!是!多謝少奶奶!多謝少奶奶!”王大山激動得語無倫次,拿着那包藥粉,像是拿着什麼絕世珍寶,對着柳若曦又要下跪。
“別廢話了,快去!”柳若曦喝道。
王大山一個激靈,連忙抱着孩子,去找水了。
柳若曦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氣。
一個潛在的強大盟友,已經埋下了種子。
現在,該去處理眼前的危機了。
她不再耽擱,轉身,再次融入黑暗,朝着官兵們的營地摸了過去。
山林裏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她能清晰地聽到,有人壓低聲音在下達着命令。
“……動作快點!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
“……那個穿白衣服的娘們說了,車上那兩個廢人,還有那個穿紅衣服的小娘皮,必須死!其他人,男的殺了,女的……嘿嘿,留給我們兄弟樂呵樂呵!”
“……別出聲!等老子的信號!”
是山匪!
而且,目標明確,就是沖着他們來的!
柳若曦的心沉了下去。林婉兒,你還真是夠狠的!
她加快了腳步,終於摸到了官兵們堆放物資的地方。幾個大麻袋,散亂地堆在一起,裏面裝的都是他們路上吃的幹糧。
柳若曦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她從空間裏,取出了一個小小的玻璃瓶。
瓶子裏,裝着無色無味的……巴豆粉。
這是她以前爲了應對某些特殊情況,特意提純制作的,效果霸道無比。
她擰開瓶蓋,將那白色的粉末,悄無聲息地,均勻地灑進了其中一個開口的糧袋裏。
做完這一切,她正準備撤離。
突然,她的眼角餘光,瞥到了糧袋旁邊的一個箱子。
箱子沒上鎖,蓋子虛掩着。
借着遠處微弱的火光,她看到箱子裏,裝着的竟然是一件件嶄新的、屬於官兵的……衣服和鎧甲?
柳若曦的腦中,瞬間閃過一個更大膽,也更瘋狂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