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我出現幻覺了,他依然是醉得一塌糊塗,甚至不知道前面還站着一個人,從我身邊走過去的時候瞧也沒瞧我一眼。我仔細盯着他想看他的大腦,可能是他喝醉了吧,我什麼也沒有看見。
再後來我就一直跟着他在這條仿佛走不到底的路上走,走着他就又消失不見了,然後猛然出現在我身後面,這樣重復幾次我也懶得回頭找他了,就捂緊衣服一個人橫沖直撞地往前走。一直走到我覺得我走不下去了,就模模糊糊地失去了接下來的記憶。
“任遠,任遠,醒醒~~”
我好像壓抑了許久終於掙脫了,大汗淋漓地從房間的床上醒來,看見黎花開站在我面前,他左手提着盒飯,右手牽着王瑞的手,一臉訝異地看着我。
“我在做夢?”抱着這個疑問我再次閉上眼睛。
“起來吧你!起來吃飯!”王瑞用手背貼着我的額頭說:“也沒發燒啊,怎麼出這麼多汗!做噩夢啦你?”
在確定這不是夢之後,我還是沒力氣睜開眼睛,說:“你們先吃吧,我再睡會兒。”
“起來吧你!”黎花開強行拉着我的手臂把我給拽起來了,說:“都下午一點了你還睡,你昨晚幾點睡的?”
“一點了?”我問。
黎花開把手表杵到我眼前,說:“你看看。”
“臥槽真的一點了。”我打了個激靈,清醒了一點,說:“我也記不清昨晚是幾點睡的了。黎花開你……”
“你什麼你!起來吃飯!”
他們去客廳時我又在床上呆滯了一會兒,陽光太強,我被照得渾身發燙,眼睛也有些刺痛。不一會兒我又覺得這光還挺暖和的,燦爛得挺好看。再等我完全恢復了意識,才驚奇地意識到——黎花開回來了。他還不是偷偷回來的,他就那麼光明正大地牽着王瑞的手,這讓我感覺黎花開昨天的辭別只不過是我的幻想。
不對,那是真切發生過的事,我依然記得昨天我流淚時的沉痛心情。
好啊梨花開,你丫就是騙我眼淚是吧?
頓時我火冒三丈,氣急敗壞地跑到客廳,指着他鼻子說:“我丫今天就當着你的面兒用你的牙刷了!”
他哈哈大笑,也不說話。
“你記得燙啊。”我走向洗手間時,他還在一邊提醒。
身後王瑞嘀跟黎花開咕道:“你換新牙刷了嗎?平常任遠用你牙刷的時候你不是都火冒三丈?”
黎花開說:“我想通了,我怎麼生氣他都是用,讓他用吧,我燙燙就好了。”
刷完牙漱口的時候,我想起電影裏面的傻蛋正漱着口就“咕咚”把水給喝了,納悶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這種傻蛋。我一邊想一邊笑,把嘴裏的漱口水給喝了,放下牙刷對黎花開說:“等王瑞放假了你就跟我們一起回我們老家一趟吧,權當度假了。”
“你說什麼!”王瑞雙手勾搭上黎花開的脖頸,懶洋洋地說:“我們說好一起去西藏旅遊,要度假也不會回老家度,是吧花開?”
黎花開沒回答王瑞,問我:“你有事啊?”
我再一次仔細地回憶昨天發生過的事,可以肯定黎花開的道別是真的。可我還從沒見過他有哪件事是只說不做的,他今天怎麼就回來了呢?
我說:“有事,你們就跟我回老家一趟吧。也耽擱不了多長時間,事辦完你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不行!你能有什麼要緊事兒啊?我和花開好不容易等到放假,能出去旅遊一趟,幹嘛先跟你回老家呢?”
我想了想,對王瑞說:“我覺得你家裏人應該想你了吧?”
王瑞愣了愣,神情恍惚,沒有說話。我對黎花開使了個眼色,他不耐煩地點了點頭。我過去飯桌上坐下,說:“先吃飯。”說着我扒了一大口米飯,嚼着總感覺米飯有股子牙膏味兒,問:“這米飯哪兒買的?怎麼有股牙膏味兒?”
“神經病!”黎花開瞥了我一眼,說:“我怎麼沒吃出牙膏味兒?你剛才刷牙留嘴裏點兒牙膏吧?”
我說:“不會吧,我剛才漱口漱了好大一會兒,應該漱幹淨了。”
我又扒了一大口米飯,這次嚼着是沒有牙膏味兒了,可剛把米飯咽下去就打了個嗝,頓時牙膏味兒充滿了我整個鼻腔。我想起剛才我把漱口水喝下去了,說:“臥槽。”
“啊?”梨花開問:“你什麼?”
“我吃飯。”我埋頭扒飯。
“吃完飯你去哪兒?”
我想了想,沒想出頭緒,問:“今天星期幾?”
“今天星期天啊!”
“哦。”毛寸頭的生意星期一才開張,我明天再去安大瞅瞅。一會兒我就去看看何紋吧,昨晚說過今天會去找她,估計她還在那兒傻等着呢。
路上路過一個報亭,我隨手買了張報紙,上面有一個關於龍的報導,說哪座山裏的居民看見了一條龍,就找了一群人上山去捉龍,這群人都被泥石流給沖死了。可山附近的人都說那天並沒有下雨,唯一奇特的地方就是天上有一道七彩的光案持續了十幾秒,看着像龍形。
我不確定世界上有沒有龍,但我可以肯定這世界存在着“鬼”這種東西,例如昨晚我就覺得我是遭遇“鬼打牆”了。一會兒我要帶着何紋試着去找找那條我昨晚怎麼走也走不到盡頭的路。
“臥槽!”我突然碰到了什麼東西,驚訝道。
“哎喲~~”和我撞在一起的老頭邊呻吟邊按揉胸口,他後退幾步站定,仔細端詳着我,說:“年輕人就是年輕人,操什麼操?”
我忙擺手,說:“不是不是,我就是說順口了,遇見意外情況的第一反應。不過大爺你沒事兒吧?用不用去醫院?”
大爺和善地擺了擺手,說:“小夥子你不用害怕,老頭我不是來訛人的,我身體也挺硬朗的。”
我鬆了一口氣,說:“身體好就好,年紀大了健康最重要。”
“健康是健康,就是眼神不好使了。”老頭說着嘆了口氣:“你說我年輕的時候多風光?白手苦了沒幾年就起家了,從此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到老了就想靜下來安穩地活幾年。可惜年輕時候圖快活,現在膝下也沒個一兒半女的,眼睛還花了。可我就不信這個邪,就不帶老花鏡!誰知道開車上路了卻看不清路,這不車往路旁一撂下來走走,可眼神不好就撞上你了。”
“誰老了還不花個眼?大爺你也別那麼較真,不然活着多累。”我四處張望,問:“大爺你車呢?你開車是要去哪兒?”
老頭指着不遠處的一輛黑色轎車說:“停那兒了,當初買的時候一百多萬,現在蹭蹭降了好幾十萬,你說車降價咋這麼快呢?我本來說開車去郊外看看風景,現在也沒這心情了,就想回家歇會兒。”他再次嘆了口氣,接着說:“看不清東西咯我,開是開不回去了,一會兒還得找個代駕——誒小夥子,你會開車不?不然你開車送我回去。老頭我看你面善,回來我送你一台車,我年紀大了,要那麼多車也沒啥用了。”
聽完我打了個激靈,這老頭張口就送車,真是豪。可惜了我不會開車,現在也沒有去貪這便宜的必要了,就說:“我不會開車。”
可我很好奇這老頭是不是真願意送我一台車,就看了看他的腦袋——
他現在想着既然我不會開車,就讓我坐在副駕駛上給他看路,到了他租的房子就邀請我上去坐坐,然後給我下迷藥,把我賣到一個德國的拿活人做實驗的生物實驗室,裏面有人樹、人獸等變態模型。模模糊糊的我看到在我之前已經有七八十個青年上了他的當,都是因爲被這裝老板的老頭用車、房、錢啥的給騙了。這老頭還想着又一個傻逼要上當了。
看完我渾身起滿了雞皮疙瘩,這老頭此時看來猶如一面目猙獰的變態人魔。我肯定是不會上他的當了,可我還是怕他怕的要命,我心慌腿軟,好像這老頭下一秒就會拿迷藥把我暈倒,醒來我就成爲了一棵樹,根在土裏,受虐到死。
“變態,混蛋,人渣!”我咽了口唾沫,緊張地喃喃道,一邊後退到安全的距離。
老頭問:“小夥子你說什麼呢?你怎麼了?”
他還是和善得很啊,我現在滿腦子都是人體被植入什麼奇怪東西,然後飽受折磨地成爲其他物種,從此生不如死的壓抑情景,便慌張地拿出手機撥了110.
“小夥子你幹嘛呢?”老頭有些慌了,“你給誰打電話呢?”
“變態你,你,你!你等死吧你!”110撥通了,我說:“你們快出警,我這裏有一個,一個……”我腦子頓時短路了,怎麼想不到形容眼前這變態的形容詞。老頭見我報警直接跑了,我回過神來老頭已經不見了,警察也在我良久不說話的情況下掛了電話。
我想起來了,人販子!
於是這老頭就消失不見了,任何痕跡也沒有,甚至我沒有記住他那輛車的車牌,附近也沒有監控攝像頭。
於是還會有一大批青年成爲試驗品,他們會變成一棵樹,一條狗。在飽受折磨的情況下瘋掉或死掉,不瘋不死的最爲可怕。假如某棵人樹能活幾百年,他就幾百年意識清醒地、活成另一個東西。
我恐懼又難受,這感覺逼得我直想嘔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