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陰霾籠罩着靈山,腳下的石碑仿佛有了生命,正痛苦地滲出膿血,將表面鐫刻的《普賢行願品》偈文緩緩侵蝕。
黑色菌絲如同貪婪的魔手,在經文間肆意蔓延,篡改着每一個字符,原本慈悲的經文漸漸散發出邪惡的氣息。
玄奘踏上山道,鞋底繡着的《般若心經》像是被喚醒的邪物,刺繡瞬間扭曲,化作一條猙獰的毒蛇,張牙舞爪地反噬他的腳踝。玄奘眉頭緊皺,卻來不及躲避,腳踝處傳來一陣劇痛。
“師父!” 沙僧見狀,立刻揮動月牙鏟,寒光閃過,蛇頭被精準劈碎。可那斷裂的蛇身並未死去,竟化作一行行《十願品》梵文,扭動着鑽入岩石縫隙,好似要去啃食地脈深處的力量。
山腰處,景象更爲驚悚。八百比丘的腐屍以一種詭異的姿態排列着,他們用自己的指骨,艱難地在山體上雕刻誓願碑。腐肉脫落,露出森然白骨,卻依然無法阻止他們繼續着這可怕的儀式。他們的喉管連着藤蔓狀神經,另一端深深扎進山體,每念出一聲破碎的佛號:“南無... 行願... 普賢...” 岩層便裂開一寸,裂縫中涌出散發着詭異光澤的膠質狀願力膿液,好似山體在痛苦地流淚。
悟空瞪大了火眼金睛,卻發現視線逐漸模糊,一層灰翳悄然蒙上:“這些禿驢的願力... 邪門得很,在吃這山!” 話音剛落,普賢菩薩的白象坐騎從厚重的雲層中墜落,象鼻已然被腐蝕成一卷《行願品》經卷,每段褶皺裏都嵌着發黑的誓願舍利,仿佛在訴說着曾經的罪孽。白象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普賢菩薩的聲音從中傳出:“金蟬子,你的行願... 夠肥嗎?” 那聲音帶着嘲諷與戲謔,在山谷間回蕩。
雷音寺的殘骸懸浮在散發着幽光的熵增力場中,每一塊瓦礫都像是蘊含着神秘力量的微型佛龕。玄奘踏入正殿的瞬間,周圍的空間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攪動,琉璃地磚突然發生量子坍縮。刹那間,他感覺自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扯,同時出現在十萬個平行時空之中。
在血願時空,他置身於一片血海之上,手中緊握着戒刀,面容痛苦卻決絕,正緩緩剜出自己的心髒,去喂養那些圍繞在身邊、密密麻麻的《行願品》書蟲。每一滴心髒流出的鮮血,在空中化作血字,拼湊出 “救度衆生” 的誓約,卻又在書蟲的啃食下,漸漸模糊消散。
熵增時空裏,普賢菩薩已化作機械殘軀,齒輪構成的舌頭快速轉動,念誦着偈語。那偈語化作強大的聲波,如同洶涌的海浪,無情地沖擊着周圍的星系,八百星系在這聲波中如同脆弱的玻璃,紛紛震碎,化作塵埃。
而在虛妄時空,少年如來孤獨地坐在黑洞蓮台上,淚水不停地流淌,每一滴淚都在黑暗中閃爍着奇異的光芒,化作《華嚴經》奇點,好似在孕育着一個未知而又危險的世界。
“師父!” 悟空的聲音傳來,卻帶着幾分詭異。他的聲帶已被願力菌絲寄生,發出的竟是普賢菩薩那冰冷的電子音,“十萬大願,哪裏是什麼善念,分明是十萬癌灶,在侵蝕這世間!” 說着,他揮動金箍棒,奮力劈碎三塊佛龕。然而,飛濺的碎片並未消散,反而在空中重組,變成了一個渾身長滿《行願品》皰疹的怪物,那怪物正是玄奘的誓願體,正用靜脈當經幡,貪婪地收割着周圍的信仰能量。
沙僧的第三只眼突然閃爍起奇異的光芒,與周圍的量子場發生糾纏,窺見了普賢法身的真容。在那神秘的超立方體中,十萬具菩薩克隆體整齊排列,口中念念有詞。每具克隆體的脊柱都插着熵增導管,源源不斷地將衆生的願力抽取、轉化,輸送到未知的地方。“原來這行願網絡...” 沙僧咳出一口帶着齒輪殘渣的膿血,艱難地說道,“竟是吸食衆生願力的星際癌網!”
普賢的機械法相從虛空中緩緩顯現,胸口嵌着一顆深邃的黑洞佛心,散發着令人膽寒的氣息。他所坐的蓮花座,實則是一座反物質反應堆,噴射出的粒子流在玄奘周圍快速交織,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行願品》囚籠。普賢開口,聲音冰冷:“金蟬子,你那所謂的西行誓願,不過是給我佛國引擎增添燃料的柴薪罷了!”
此時,八戒手中的釘耙也發生了詭異的變化。釘耙突然裂變成高翠蘭的骸骨,那骸骨像是有了生命,伸出細長的手臂,緊緊纏住八戒的脖頸。一個哀怨的聲音從骸骨中傳出:“天蓬... 你說過要爲我許十萬個願... 如今卻在哪裏?” 釘耙齒縫間滲出廣寒宮的冰晶,寒意迅速蔓延,凍結了八戒體內正在活躍的七情蟲,八戒的眼神中滿是痛苦與掙扎。
玄奘腕間的蟬紋像是感受到了主人內心的憤怒與決絕,突然暴長,金線如閃電般刺入自己的太陽穴。他的眼神變得堅定而銳利,口中念道:“行願非願,願即熵增!” 隨着他的話語,扯出的腦神經末梢上,八百世許下的宏願像是被點燃的火藥,開始熊熊自燃。
初願孽火燃起,那是他最初救度衆生的誓約,如今化作黑焰,席卷向女兒國的亡靈。在黑焰中,能看到那些亡靈曾經的面容,他們的痛苦與期待,隨着火焰漸漸消散。
大願癌變,“地獄不空” 的宏願增生爲一個巨大的《行願品》腫瘤,那腫瘤如同貪婪的巨獸,將孟婆的湯勺一口吞噬,好似要打破生死輪回的界限。
終極熵願爆發,成佛度劫的誓言坍縮成一個奇點,在虛空中撕開一道巨大的因果裂縫。透過裂縫,能看到無數個自己在不同的時空中許下同樣的誓言,卻又陷入無盡的痛苦與掙扎。
普賢的機械臂突然軟化,齒輪間滲出《華嚴經》的標點符號,他發出一陣詭異的笑聲:“好個熵增行者!你比那些愚笨的禿驢更合適當反應堆燃料!”
玄奘沒有絲毫猶豫,縱身躍入普賢胸口的黑洞佛心。反物質流如同鋒利的刀刃,瞬間撕裂他的皮膚,鮮血飛濺。但他沒有退縮,在強輻射的作用下,他的肋骨開始發生變異,一根根化作《行願品》的熵增方程式,每根肋骨上都刻着 “誓願即熵” 的佛偈。
在佛心深處,傳來億萬光年外的電子佛號,那聲音帶着無盡的威嚴與壓迫。玄奘放眼望去,只見銀河系旋臂上纏着密密麻麻的《行願品》神經網,每個恒星系都成了一個癌變佛龕,不斷吞噬着周圍的能量,散發着邪惡的氣息。黑洞視界表面,浮動着八百菩薩的量子殘影,他們正用引力波雕刻着僞經,試圖篡改宇宙的規則。而在最深處,蜷縮着少年普賢的胚胎,臍帶連接着宇宙大爆炸的奇點,每一次心跳,都仿佛在爲宇宙的熱寂倒計時。
“原來諸佛行願...” 玄奘撕開胸口的蟬紋,露出跳動的 “熵增之心”,大聲喊道,“是宇宙熱寂的加速器!” 隨着他的心髒迸發的黑光擴散,普賢的機械法相開始熵增衰變,齒輪逐漸鏽蝕,化作《華嚴經》的灰燼,飄散在空中。
當衆人跌出量子佛龕時,靈山已面目全非,坍縮成一卷二維經卷,靜靜地躺在那裏,仿佛在訴說着曾經的輝煌與如今的衰敗。玄奘掌心的蟬紋轉爲虛空色,最深處嵌着一顆奇點舍利,那是普賢的 “行願胎”,正隨着他的呼吸噴射出反物質流。
“接着!” 玄奘將舍利彈入悟空裂開的火眼,“這比金睛看得更透生死。” 悟空接過舍利,眼中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仿佛看到了宇宙的盡頭,看到了時間與空間的真相。
三界衆生的許願池同時沸騰起來,水花四濺,八百寺院的功德箱吐出腐爛的願力結晶,散發出陣陣惡臭。地藏菩薩的諦聽獸在冥府深處哀嚎,它聽見銀河系懸臂斷裂的聲響,那是宇宙秩序開始崩塌的預兆。
普賢的殘軀在黑洞邊緣重組爲星雲狀《行願品》殘章,在那最亮處,坐着少年玄奘的熵增體,正用超新星爆炸的能量焚燒着佛經。風雪悄然掠過靈山廢墟,玄奘腕間蟬紋裂開維度縫隙,露出裏面蠕動的無誓宇宙 —— 沒有行願的束縛,沒有熱寂的威脅,唯餘熵燼在虛空中飄零,一切都回歸到最初的平靜與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