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谷場上的鬧劇收了場,蘇軟軟牽着兩個兒子回了家。
一路上,村民們看她的眼神都變了。
不再是以前那種鄙夷和看熱鬧,而是帶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忌憚。
這個女人,不好惹。
這是全村人心裏冒出來的同一個念頭。
回到家,院子裏安靜得可怕。
陸子恒和陸子遠兩個孩子,誰也不說話,就那麼跟在她身後。
蘇軟軟知道,今天這事,在他們心裏留下了很深的一道印子。
光靠打,靠硬剛,只能讓人怕你。
可要想在這個地方安安穩穩地活下去,光讓人怕是不夠的。
還得有人幫你,有人念着你的好。
蘇軟軟心裏有了主意。
她讓兩個孩子在院子裏玩,自己進了灶房。
意念一動,一小袋白面,還有一包紅糖,憑空出現在了案板上。
這年頭,紅糖可是比白糖還金貴的東西,是女人坐月子才能吃上一口的寶貝。
她把面粉倒進盆裏,又舀了幾大勺紅糖進去,用溫水和開。
很快,一團帶着甜香的紅黃色面團就在她手裏成型了。
她把面團放進大鍋裏醒着,然後去燒火。
隨着灶膛裏的火越燒越旺,鍋裏的水開始沸騰,一股濃鬱的、香甜的味道,順着蒸汽,從鍋蓋的縫隙裏爭先恐後地鑽了出來。
那味道霸道得很,飄出小院,順着村裏的小路,一直飄,飄了半個村子。
“什麼味兒啊?這麼香?”
“好像是紅糖的味兒!誰家這麼大方,舍得用紅糖啊?”
“這味兒,是從陸戰家那個破院子裏飄出來的!”
不少人家都打開了門,伸着脖子,使勁嗅着空氣裏那股讓人流口水的甜香。
一個小時後,蘇軟軟揭開了鍋蓋。
一大鍋熱氣騰騰的紅糖發糕,蒸好了。
個個都發得跟小饅頭似的,蓬鬆暄軟,上面還點綴着幾顆紅棗,光是看着就讓人食指大動。
蘇軟軟拿了個大盤子,裝了滿滿一盤,又用幹淨的布蓋上。
她走出灶房,對着院子裏眼巴巴瞅着她的兩個兒子招了招手。
“走,跟娘送東西去。”
兩個孩子眼睛一亮,連忙跟了上去。
第一家,去的是隔壁王嬸家。
王嬸正坐在門口納鞋底,聞着那股香味,心裏正犯嘀咕呢。
“王嬸。”
蘇軟軟笑着喊了一聲。
王嬸抬頭,看見蘇軟軟端着個大盤子,後面跟着兩個小蘿卜頭,一時沒反應過來。
蘇軟軟掀開布,把盤子遞了過去。
“嬸子,剛蒸的發糕,給您跟妞兒嚐嚐鮮。上次多虧您幫我看着孩子。”
熱乎乎的紅糖發糕,就在眼前。
王嬸嚇了一跳,連忙擺手。
“哎喲,這可使不得!你這孩子,太破費了!”
“拿着吧王嬸,也不是啥金貴東西。”
蘇軟軟硬是把盤子塞進了她懷裏,“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後還得您多幫襯着呢。”
話說得客氣又周到,讓人挑不出一點錯。
王嬸捧着那盤還冒着熱氣的發糕,心裏熱乎乎的。
這陸家三媳婦,是真變好了。
告別了王嬸,蘇軟軟領着孩子,又往村東頭走。
下一家,是村大隊長張衛國家。
張衛國的老婆正坐在院子裏喂雞,看見蘇軟-軟來了,還有些意外。
“軟軟啊,啥事?”
“嬸子,我蒸了點發糕,給您跟叔拿來嚐嚐。”
蘇軟軟把另一盤發糕遞了過去。
她看着大隊長老婆,臉上帶着笑,話說得誠懇。
“以前是我太渾了,給隊上添了不少麻煩,也讓您跟叔爲難了。以後我一定好好過日子,再也不幹那些糊塗事了。”
一番話說下來,大隊長老婆臉上的防備都鬆懈了不少。
她接過發糕,嘴上說着“你這孩子太客氣了”,心裏卻對蘇軟軟的印象徹底改觀了。
誰家能沒個犯渾的時候,能改就是好樣的。
更何況,這紅糖發糕,她自己家過年都舍不得蒸。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大隊長老婆拉着蘇軟軟的手,熱情地讓她進屋坐。
“嬸子,不了,我還得去給村裏幾位老人送點去。”
蘇軟軟笑着拒絕了,領着孩子就走了。
她帶着兩個兒子,把村裏幾位德高望重、愛說閒話的老人家裏都轉了一圈。
每到一家,都是同樣的話術,同樣香甜的紅糖發糕。
一天下來,半個村子的人都吃了蘇軟軟送的糕點。
這下,村裏的風向徹底變了。
“那陸家媳婦,現在可真是懂事了。”
“可不是嘛,那紅糖發糕,又軟又甜,我老婆子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這就叫浪子回頭金不換!以後誰再說她壞話,我第一個不答應!”
陸子恒和陸子遠跟在蘇軟軟身後,聽着村裏人一句句的誇贊,看着那些叔叔嬸嬸羨慕的眼光,兩個小家夥的腰板,不知不覺都挺得筆直。
原來,他們的娘,不是被人戳脊梁骨的破鞋。
也可以是被人羨慕、被人誇獎的好女人。
兩個孩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光。
那是一種叫“驕傲”的東西。
這股香甜的味道,自然也飄進了陸家老宅的院子。
陸老太正坐在院裏罵雞,聞到味兒,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她跑到門口,抻着脖子看。
正好看到蘇軟軟端着盤子從李家奶奶屋裏出來,盤子裏還剩着幾個發糕。
陸老太的眼睛都紅了。
那個小賤人!有這麼好的東西,寧可拿去喂外人,都不知道孝敬她這個婆婆!
“吃!吃死你個敗家娘們!拿我們陸家的錢在外面充好人!”
她站在自家院子裏,叉着腰罵罵咧咧。
聲音不大,剛好能讓她自己聽見。
讓她出去要?
她可不敢。
她現在一看見蘇軟軟那張臉,就想起那天被一腳踹飛出去的感覺。
肋骨那塊,現在還隱隱作痛呢。
另一頭,知青點的幾個男知青也聚在一起,議論着蘇軟軟。
“你們說,那蘇軟軟,以前看着挺懶的,怎麼現在跟變了個人似的?”
“是啊,人長得漂亮,現在還會打獵,會持家,還會做好吃的……我要是陸戰,做夢都得笑醒。”
一個男知青酸溜溜地說。
“當初王建國那孫子還跟我們吹,說蘇軟軟對他死心塌地。現在看來,就是個笑話!人家蘇軟軟壓根就看不上他!”
“可不是嘛,跟林婉兒那種心機深沉的比起來,蘇軟軟這叫活得真實!”
幾個人越說越後悔,當初怎麼就沒發現蘇軟軟是這麼個寶藏。
蘇軟軟可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別人眼裏的香餑餑。
她從最後一戶人家出來,天色已經不早了。
正準備回家,卻被大隊長老婆從後面叫住了。
“軟軟,等一下!”
大隊長老婆追了上來,手裏還拿着個布袋子,裏面裝了幾個自家種的土豆,硬要塞給她。
蘇軟-軟推辭不過,只好收下。
“對了,軟軟,”大隊長老婆像是想起了什麼,隨口抱怨了一句,“你看今年這天,雨水少,山上的豬草都長不起來。我家那頭老母豬,天天餓得嗷嗷叫,愁死我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豬草?
蘇軟軟的眼睛亮了一下。
她空間裏,別的不多,就是各種改良過的、長得跟草一樣的飼料,堆積如山。
一個念頭,在她腦海裏迅速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