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秦燼握着槍,槍身的脈動還在指尖殘留,像有東西在深處呼吸。姬瑤月靠在他臂側,指尖微顫,眉心那道血痕雖已淡去,但她能感覺到,體內有股冷意順着經脈遊走,像是被什麼盯上了。

巫鹹站在斷柱旁,背影佝僂,手中捏着半塊碎骨,指節泛白。她沒再說話,只是緩緩抬起手,掌心浮出一枚幽藍玉符,邊緣刻着扭曲的魂紋。玉符一現,四周殘骨便輕輕震顫,仿佛在回應。

秦燼沒動,槍尖垂地,血紋在火光下微微發亮。他盯着那玉符,忽然開口:“帶路。”

聲音不高,卻壓住了整個廢墟的死寂。

巫鹹喉頭一縮,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她抬眼,目光掠過秦燼手中的槍,又落在姬瑤月身上,最終低聲道:“萬魂窟在深淵之下,入口只開三刻。你們若去,魂玉必須由你們親手取走——我本命所寄,取走即傷。”

秦燼沒問代價。

他知道,有些交易,問了反而活不長。

姬瑤月深吸一口氣,扶着秦燼的手臂站直:“你給地圖,我們進去。但若你敢動半步,我不介意把你剩下的魂也燒幹淨。”

巫鹹沒笑,也沒反駁。她將玉符一拋,玉符懸空,裂成兩半,幽光勾勒出一條蜿蜒路徑,直指地底深處。隨即,她退後三步,盤膝坐下,閉眼不語,仿佛已與這片骨地融爲一體。

秦燼抬腳,槍尖輕點地面,血紋一閃,赤金火線順着槍杆爬至槍尖,驟然迸出一道光柱,直射前方。灰霧被撕開一道口子,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裂口,石階隱現,層層疊疊,通向黑暗。

“走。”他說。

姬瑤月點頭,跟在他身側。兩人並肩而行,踏入深淵。

階梯冰冷,踩上去沒有回音,只有腳下骨粉簌簌滑落,墜入下方無底的黑。越往下,空氣越沉,帶着腐朽與冥寒交織的氣息。姬瑤月九尾在體內微微躁動,本能地抗拒這股力量,但她咬牙壓住,一步未停。

秦燼走在前,火焰槍橫握,槍身血紋不時微閃,像是在回應什麼。他能感覺到,槍在變——不是溫度,不是重量,而是某種更深層的東西,像是它認識這條路。

“你有沒有覺得……”姬瑤月忽然低語,“這火,不像在燒,倒像在‘認親’?”

秦燼腳步一頓。

他沒回頭,但握槍的手緊了半分。剛才那一瞬,槍尖的火焰確實變了節奏,不再是熾烈狂暴,而是緩慢、穩定,與深淵中某種幽藍的光流產生了共鳴。

他抬槍,槍尖微抬,赤金火焰如絲線般探出,與空氣中漂浮的幾縷幽藍火線輕輕觸碰。沒有爆炸,沒有排斥,反而像兩股水流交匯,短暫地融在了一起。

姬瑤月屏住呼吸:“它在回應亡靈之火。”

秦燼沒答。他記得上一戰,槍靈顯形時,那道模糊人影望向他的眼神——不是器靈對主人的臣服,而是同類之間的凝視。那時他以爲是錯覺,現在卻不得不信:這槍,不止是兵器。

階梯盡頭,是一片懸浮的平台。無數殘魂在空中飄蕩,半透明的身形扭曲着,口中無聲低語,音節雜亂,卻在靠近二人時突然變得清晰。

“別碰魂玉……它會要你的命……”

“他們騙你……深淵裏沒有經卷……只有死……”

“回來……回來……”

聲音層層疊疊,從四面八方涌來,姬瑤月太陽穴突突跳動,幾乎要跪下。她猛地咬破舌尖,鮮血順唇滴落,眉心金紋一閃,前世記憶碎片如刀割過腦海——她看見自己站在一座白骨祭壇上,手中捧着一枚幽藍玉符,而台下,萬魂哭嚎。

“幻音。”她喘着氣,“它們在警告我們,別碰魂玉。”

秦燼已將火焰槍橫在身前。槍身符文隨呼吸明滅,赤金火焰在槍杆上流轉,形成一道半圓光幕,將兩人護在其中。魂語一觸光幕,便如煙消散。

他低頭看槍,血紋深處,那絲赤金火線仍在緩緩遊走,方向始終指向深淵更深處。

“它們不是警告。”他聲音低沉,“是認出了它。”

姬瑤月一怔。

就在這時,前方霧中浮出一道身影。巫鹹的真身緩緩顯現,半透明如幽影,懸浮於魂霧之中,眉心嵌着一枚幽藍玉符,正是她本命魂玉所在。

“你們到了。”她聲音空靈,不似從口中發出,“萬魂窟第一層,交易之界。魂玉在此,取走即可。但一旦取走,我將失去三百年修爲,魂魄殘缺,永不得輪回。”

秦燼盯着她:“你爲何信我們能進?”

巫鹹目光落在火焰槍上,眼神復雜:“因爲這槍……認得路。三百年前,它曾沉入地火,也曾在幽冥河上漂過七日。它不是兵器,是鑰匙。”

姬瑤月皺眉:“你到底知道多少?”

“不多。”巫鹹輕聲道,“我只知道,萬魂窟的魂火,只對一種火焰低頭——赤金焚天火。而能引動此火的,唯有曾貫穿輪回的槍。”

秦燼沉默。

他回憶起槍靈顯形時,那道人影結印破咒的場景。那時他以爲是槍在回應他,現在才明白——是槍在回應這方世界。

他緩緩抬槍,槍尖指向深淵更深處。

那裏,有更深的黑暗,也有更古老的火焰在等待。

“它不是認路。”他聲音極輕,卻如刀落石,“是回來。”

巫鹹閉眼,指尖輕撫眉心血玉:“取吧。只要你們能活着出來,經卷自會顯現。”

秦燼邁步向前。

平台中央,一座石台升起,魂玉懸浮其上,幽藍光芒映照四周殘魂,每一縷魂火都在顫抖,像是在朝拜,又像是在哀鳴。

他伸手,火焰槍隨行,槍尖輕點玉符邊緣。

刹那間,血紋暴亮,赤金火線如血脈炸開,順着槍杆狂涌而上。槍身劇烈震顫,不是抗拒,而是興奮——仿佛它等這一刻,已等了千年。

姬瑤月盯着那枚魂玉,忽然低聲道:“它在哭。”

秦燼沒動。

他能感覺到,槍在催他——不是命令,是渴望。這玉,這深淵,這萬魂,都與它有關。它不是被召喚來的,它是被喚醒的。

他五指收緊,槍尖緩緩壓下。

魂玉震動,幽藍光芒驟然收縮,四周殘魂齊聲尖嘯,卻無法靠近光幕半步。玉符表面裂開一道細紋,一絲黑氣溢出,瞬間被槍火吞噬。

就在這時,秦燼眼角餘光瞥見——血紋深處,那絲赤金火線突然轉向,不再遊向槍尖,而是逆流而上,直沖他握槍的掌心。

皮膚下,一道火線迅速蔓延,如血管般爬向手腕。

皮膚下的火線繼續爬行,秦燼沒動,也沒喊痛。他只是盯着那道沿手腕蔓延的赤金紋路,像是在看一條久遠的舊傷。火焰槍懸在身前,槍尖微顫,血紋與體內的火線同步脈動,一明一暗,如同呼吸。

姬瑤月靠在石壁邊,九尾在經脈裏躁動得厲害,但她沒伸手去壓。她看着秦燼的手臂,火線已經爬到肘部,皮膚表面浮起細密的裂痕,像幹涸的河床。

“你還能撐?”她問。

秦燼點頭,聲音低得幾乎被深淵的風吞沒:“它不是在燒我,是在連。”

話音落,他忽然抬手,掌心貼上槍杆。不是握,是貼。五指張開,火線順着掌紋匯入槍身,槍杆上的血紋驟然亮起,像被喚醒的血管。

姬瑤月眯眼:“你讓它進去了?”

“它本來就在。”秦燼閉眼,神識沉入槍紋深處。那裏不是冰冷的金屬,而是一片燃燒的荒原,風裏有戰鼓,有哭喊,有無數亡魂在火中低語。他看見自己站在一片焦土上,手握長槍,身後是崩塌的城池,前方是無盡的幽藍火焰。

畫面一閃而過。

他睜眼,火線已退至指尖,槍身安靜下來。

“走。”他說,“火不攔我們,只要不抗拒。”

姬瑤月沒動:“剛才那些話——‘別碰魂玉’‘深淵裏沒有經卷’,是魂語,不是幻覺。”

“我知道。”秦燼抬槍,槍尖指向階梯下方,“但它們攔不住我們。這槍認得路,也認得火。”

他邁步,腳剛落地,幽藍火焰便從石縫中鑽出,纏上腳踝。火焰不燙,反而冰冷,像溼藤纏住小腿。姬瑤月皺眉,本能地催動九尾真火護體,可護罩剛成,火焰立刻變暴,火舌如刀,割得她手臂生疼。

“別擋。”秦燼伸手,按住她肩膀,“讓它碰。”

她咬牙,散去護罩。幽藍火焰貼上皮膚,瞬間安靜,順着經脈遊走一圈,又緩緩退開。她呼吸一鬆,耳邊的低語也淡了。

“真是怪事。”她低聲說,“怕什麼,來什麼;不怕,反倒沒事。”

秦燼沒答。他低頭看槍,槍尖的赤金火焰微微搖曳,節奏與四周的幽藍火流完全一致,像兩支隊伍在暗中對號。

階梯繼續向下,岩壁越來越窄,石面泛着青灰光澤,像是被火烤過千百遍。空氣中浮着細碎的火粒,隨呼吸進入肺腑,帶來一陣陣輕微的灼痛。

走到中途,秦燼忽然停步。

火焰槍劇烈一震,槍尖猛地偏轉,直指右側岩壁。

姬瑤月立刻後退半步:“怎麼了?”

秦燼沒說話。他盯着槍尖,回憶起上一次槍靈顯形時的場景——那道赤金人影自主結印,破血咒,護姬瑤月。那時他以爲是槍在回應危機,現在才明白,槍有自己的判斷。

“它在示警。”他說。

他將槍尖輕抵岩壁,注入一絲神識。岩面如水波蕩漾,瞬間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輪廓——全是幹枯的軀殼,層層疊疊嵌在石中,雙目閉合,身上纏着幽藍符文鎖鏈。每一道符文都在脈動,像是心跳。

“亡靈。”姬瑤月聲音發緊,“被封着的。”

“快醒了。”秦燼收回槍,槍身仍在震,“符文在鬆動,再有片刻,它們就會破壁。”

“我們得過去。”姬瑤月看向下方,“巫鹹說一刻鍾,現在已經過去七分。”

秦燼點頭。他握緊槍,正要強行突破,可剛一發力,槍身突然發燙,震得他五指發麻。

下一瞬,他鬆開了手。

火焰槍自行浮起,懸在半空,槍尖朝下,緩緩刺入地面。赤金火焰順着槍杆噴涌而出,鑽入石縫,沿着岩壁蔓延,像在繪制某種陣紋。

姬瑤月瞪眼:“它自己動了?”

秦燼盯着槍:“不是失控,是它要做什麼。”

話音未落,岩壁轟然裂開。符文崩斷,鎖鏈寸斷,上百具亡靈破石而出,雙目燃起幽藍火焰,僵硬地撲來。

姬瑤月立刻展開九尾護罩,紫焰外放,將第一波亡靈逼退。可亡靈數量太多,爪擊接連不斷,護罩表面已出現裂痕。

“撐不住!”她低喝。

秦燼沒動。他看着懸浮的火焰槍,槍身符文全亮,血紋深處,一道赤金人影正緩緩凝聚。

槍靈再現。

這一次,它沒有遲疑。赤金人形雙手迅速結印,動作流暢,與秦燼平日的槍勢毫無相似,反倒像某種古老祭祀的儀式。

印成刹那,槍尖噴出一道赤金火牆,橫貫階梯,將亡靈潮死死攔在後方。火牆高達三丈,烈焰翻滾,亡靈一觸即燃,化作黑灰飄散。

姬瑤月喘了口氣,護罩散去。

“它……自己結印了?”她看着那道赤金人影,聲音發顫。

秦燼點頭。他盯着槍靈,那張與自己七分相似的臉,眼神卻完全不同——沒有情緒,沒有猶豫,只有純粹的守護意志。

火牆持續燃燒,亡靈無法前進一步。

“它不是武器。”秦燼低聲說,“它是……另一個我。”

槍靈轉頭,看了他一眼,隨即消散,赤金火光飛回槍膛。火焰槍緩緩落下,秦燼伸手接住,槍身溫熱,血紋安靜。

“走吧。”他說,“它給我們開了路。”

兩人繼續下行。階梯盡頭是一片開闊岩廳,地面鋪滿碎骨,中央有一座石橋,橫跨深不見底的裂谷。橋對面,隱約可見一座石殿輪廓。

幽藍火焰在這裏更濃,幾乎連成一片火海,漂浮在半空,像無數只眼睛。

姬瑤月踏上石橋,剛走幾步,腳下骨粉突然翻涌,一具殘破的亡靈從橋縫中爬出,雙目幽藍,爪子直抓她腳踝。

秦燼一槍掃出,赤金火焰將其焚盡。

可緊接着,第二具、第三具……越來越多的亡靈從橋下涌出,動作比之前更快,爪上還帶着黑鏽般的毒痕。

“不對。”姬瑤月後退,“它們不是被喚醒的,是守橋的。”

秦燼抬槍,火焰槍卻沒再震動。它安靜地躺在手中,像是在等待什麼。

他忽然明白。

“這橋,要火引。”他說。

“什麼意思?”

“不是靠力破,是靠火通。”秦燼將槍尖點地,赤金火焰緩緩流入石橋。火焰順着橋面紋路蔓延,像是在激活某種機制。

幽藍火焰開始退散,橋身微微發亮。

可就在火焰即將貫通橋心時,秦燼手臂上的火線突然再次竄動,直沖肩頭。他悶哼一聲,槍尖一偏,火焰中斷。

橋面光芒驟滅。

亡靈立刻瘋狂撲來。

姬瑤月抽出腰間短刃,一刀斬斷三具亡靈頭顱,可數量太多,她們已被逼到橋邊。

“再試一次!”她喊。

秦燼咬牙,強行壓住體內火線,再次將槍尖點地。這一次,他主動放開神識,任火線沖入槍身,與槍中赤金火焰融合。

火焰槍猛然一震,槍尖噴出一道粗大火柱,直貫橋心。

石橋轟然亮起,幽藍火焰如潮水般退去,亡靈在火光中哀嚎,盡數化灰。

橋通了。

兩人踏上對岸,身後的石橋在火光中緩緩崩塌,墜入深淵。

姬瑤月回頭看了眼:“這地方,不想再來第二次。”

秦燼握緊槍,手臂上的火線終於退去,只留下一道暗紅痕跡。

“它在變。”他說,“不是我在用它,是它在帶我。”

姬瑤月看着他:“你怕嗎?”

“不怕。”他搖頭,“它救過你兩次。第一次破血咒,第二次擋亡靈潮。它要的不是控制我,是讓我跟上。”

前方,石殿大門緊閉,門上刻着一道火焰紋路,形狀與火焰槍槍頭完全一致。

秦燼上前,將槍尖對準紋路中心。

就在即將接觸的瞬間,槍身突然自主抬起,槍頭輕輕一震,像是在拒絕。

他停住。

槍靈沒有出現,但槍尖的火焰緩緩變藍,與深淵中的幽藍火焰完全一致。

石門無聲開啓,一股冷風撲面而來,帶着腐朽與火灰的氣息。

殿內,一尊石像矗立中央,手持長槍,背對門口。石像腳下,堆滿白骨,骨堆中,隱約露出一角殘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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