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了幾口紅棗,周今絮繼續在院裏吹風。
等春紅回來了,她讓春紅熬藥,又指使她去給她洗衣裳,打掃還有積水的院子。
反正是讓她閒不下來,省得有時間在心裏咒她。
春紅昨日摔了一跤,手心受了傷,洗衣裳時手疼得要死,回來看見周今絮躺在灶火前搖着扇子剝瓜子,她咬了咬唇,滿心怨憤。
肯定是用她的月銀買的,她攢的所有銀子都被她搶走了,現在是個窮得不能再窮的窮光蛋。
察覺到春紅的視線,周今絮轉頭乜了眼她,春紅又害怕地低下頭去。
周今絮嗤了聲。
她身邊不需要忠心的丫鬟,那只會礙手礙腳,春紅就很好。
恨她恨得咬牙切齒卻只能打碎銀牙和血往下咽,膽子小,沒本事,好拿捏。
藥熬好,周今絮倒出來晾涼了便眉頭也不皺地兩三口悶了。
藥方她換了,治風寒的藥變成了補身體的藥,趁着這幾天裝病多喝幾頓,周家人還沒死呢,她可不能比他們先死。
喝完藥,周今絮便去睡午覺了。
周今絮覺淺,聽見院子裏有說話聲,她睜開眼,從床上坐起來,輕手輕腳貼在門邊。
“我們去祈福的這幾日,周今絮在做什麼?”
是周錦兒的聲音。
賊老天真見不得她閒,其他幾個好不容易消停了這幾個人又回來了。
“回二小姐,七小姐在刺繡,更多時候在睡覺,她近幾日生病了,今日更是病得起不來了,躺床上好久了。”春紅低着頭回道。
刺繡是她繡的,七小姐悠閒得很,跑出去玩,飯搶她的份例,沒事幹了就躺在搖椅上看話本子,舒服得不行。
“真病了?”周錦兒打量了她額頭一眼,懷疑道:“你怎麼這麼狼狽?”
“雨後路滑,奴婢摔的。”春紅舔了舔唇,試探性地問:“二小姐,您答應給奴婢的銀子……”
那個瘋子還等着要呢,沒銀子她又得吃毒藥疼得死去活來了。
周錦兒給她扔了塊銀甸子,“繼續看着她。”
當初江州府最風頭無兩的人如今被踩在腳下的滋味可真好,穿她不要的衣裳,被下人欺負,吃得比下人還差,任由她們搓圓捏扁。
“是,多謝二小姐。”春紅心裏苦。
說是看着,實則是要她磋磨七小姐,但其實是那個瘋子磋磨她才對,說滾是真的要她在地上滾一圈才行。
在她身旁的另一人這才開口,善解人意道:“好了,二妹,七妹不尊敬長姐,小懲大誡便好,別做得太過分了,傷了姐妹間的和氣。”
周錦兒不滿:“知道了大姐,就你最護着她。”
“她最年幼,都是妹妹,我是希望你們姊妹和睦的。”周錦藝笑容溫婉,說着上前,“夏紫,去開門,我們看看七妹。”
周今絮聞言,回了床上躺着。
門很快便被推開,幾道腳步聲靠近。
“七妹,七妹你醒了嗎?我和二妹來看你了。”周錦藝坐到床邊,拉出周今絮袖子裏的手,“唉喲,這手怎麼這麼冰?這臉也白得不行。”
看來是真病了。
周今絮懶得睜眼應付她們。
自以爲溫柔體貼罷了,虛僞,做作,惡心。
裝什麼裝。
誰來探望病人會在病人睡覺時那麼大聲說話,見她閉着眼還問她醒沒醒,眼瞎嗎?
不就是想來看她狼狽弱小的樣子嗎?
周錦兒在一旁扇了兩下扇子,“這臉白得跟鬼一樣,該不會過幾天就病死了吧?”
“二妹,你怎麼能這麼說?不能這麼咒七妹妹。”周錦藝摸了摸床上的人的臉,半垂下眼遮去眼裏的嫉妒,“這臉也太小了,我們才出去幾天啊就瘦了那麼多。”
她臉盤子大,就想長成周今絮這樣精致小巧的臉。這個妹妹越長大越漂亮了,若是帶出去,即便是瘦弱的樣子,也足夠驚豔。
還是這副躺在床上的樣子好,再漂亮也出不了門。
病死最好。
“喂周今絮,大姐和你說話呢,還不起來?裝什麼睡。”周錦兒見她還在睡,聲音拔高。
周今絮睡得四平八穩,像沒聽到似的。
“好了二妹,七妹病得重,應該是昏睡過去了,你就別吵她了。”周錦藝體貼道,又問:“春紅,七妹喝過藥了嗎?”
“喝過了。”
“那我們先走了,回來就來看七妹,我們還沒見過祖母和三嬸呢。”
二人走了後,門也不關,就留着這麼大咧咧敞開着。
過了會兒周今絮睜眼,看見角落裏的春紅,開口:“不把門關上等着喝風嗎?沒點眼力見兒。”
“腦子長來幹什麼的?顯身長嗎?”
討人嫌。
“是。”春紅忙不迭去關門。
周今絮又朝她伸手:“拿來。”
春紅窩窩囊囊將剛到手的二兩銀子給她,表情戚戚像是快要哭出來。
兩頭挨罵,什麼都撈不着,她簡直是白忙活還挨欺負。
周今絮將銀子揣袖子裏,眉眼彎起,換了一副模樣笑吟吟道:“下次她們來的時候你不稟告,你也會生病的哦,然後會被用席子一卷,丟進亂葬崗裏讓野狗吃了,身上的肉被扯得這兒一塊那兒一塊的。”
春紅聽着她這怪異的腔調,一哆嗦忍着膝蓋的疼痛又撲通跪下,“下次大小姐她們來了,奴婢一定通報!”
七小姐冷臉還不是最可怕的,她笑的時候才是最生氣的時候。
“滾出去,別礙我眼,醜死了。”同一個人,同一種恐懼的模樣看久了也會乏味,周今絮懶得教訓她,她還需要人伺候她呢。
“是。”春紅又往地上一滾,將門小心關上。
周今絮冷下臉。
煩死了這群人。
她們回來她就不好溜出去玩了,這群玩意兒時不時就會跑她這兒來說些蠢話,居高臨下地彰顯優越感。
真想毒死她們,一了百了,幹幹淨淨。
周今絮起床,拿了本書窩在躺椅上看,期待着後日晚上的到來。
天徹底放晴,溫度也上來了些,不似前幾日那般涼絲絲的,周今絮將被套上縫縫補補足足十六個補丁的薄被拿過來,墊在身下。
翌日晚半夜,人定狗閒時,周今絮又翻了牆出去,到了城西車馬行,敲了兩下前鋪的門。
不久車馬行的掌櫃江順提着燈籠將門打開,看清了來人的臉,恭敬問:“七小姐,您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