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我?”時梧攸驚詫的看着她。
從來沒人說過喜歡她吧,所以她那麼驚訝?婦女心裏洋洋得意,臉上卻沒有顯露分毫,她重重點頭,“沒錯,我可喜歡你了,嬸嬸一直都想有個像你這樣的女兒,但是沒福氣,嬸嬸生了個兒子,如果你願意的話,嬸嬸想認你當幹女兒,這樣嬸嬸以後好照顧你。”
婦女說得情真意切,滿眼喜愛的看着她。
時梧攸定定的看着她,沒有馬上回答。
婦女知道她在思考,也沒催促她,只是沉默的往前走。
這時,乘警押着一個人迎面走來。
婦女下意識的側身,用身體擋住時梧攸的目光,同時握住白棠的手收緊,渾身肌肉變得緊繃。
乘警目不斜視的從她身邊走過,並沒有發現她的異常。
婦女輕舒口氣,身體跟着放鬆下來,這時,時梧攸從她的肩膀上探出頭,朝乘警喊道,“警察叔叔,救我,我被人販子挾持了。”
婦女只覺得懷裏一輕,時梧攸就到了乘警懷裏,接着,她的雙手被反剪到身後,快得讓她反應不過來。
“啪嗒。”
她的手腕一涼,喜提銀手鐲一副。
“放開我,我是孩子的幹媽,她跟我開玩笑的。”婦女猶如一條蛆般,拼命扭動。
時梧攸從乘警的懷裏,探出頭看着這一幕,她的眼裏充斥着害怕,語氣卻堅定道,“不,她就是人販子,她想拐賣我。”
“你放屁,我不過是好心幫你,你踏馬卻說我是人販子。”婦女喊冤。
她的臉色通紅,胸膛上下起伏,看着時梧攸的目光,恨不得吃了她似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你說你喜歡我,但我奶說了,我是小賤種,世上沒有人會喜歡我,你卻無緣無故的喜歡我,你不是人販子是什麼?”時梧攸說得振振有詞。
她的爸爸爺爺奶奶都不喜歡她,她一個陌生人,又怎麼會喜歡她呢?
話落,所有人猶如雷劈了一般,全都愣愣的看着她。
乘警沒想到會有人這樣說自己的孫女,他同情的看着時梧攸,放輕聲音道,“或許她真心喜歡你呢?”
“不會的,只有賤種才喜歡賤種,而這世上,只有我和我媽是賤種,所以,只有我媽媽喜歡我,其他人都是高貴的,她們不會喜歡我這種流着低賤血液的人。”
就像村子裏的人一樣,都不喜歡她和媽媽,沒有人和她們玩,就連樹根哥,要不是她救了他,他也不會和她玩,所以主動靠近自己的,肯定有貓膩。
乘警:“……”
乘客:“……”
這踏馬是什麼奶奶。
“你看,她是胡說八道的,現在可以放了我吧?”婦女激動的大喊。
她就知道,自己僞裝得很好,並沒有露出馬腳。
乘警也知道鬧了烏龍,正要解開婦女手上的手銬。
“不能解,她是人販子,要賣了攸攸。”時梧攸急了。
乘警意圖跟她講道理,“小朋友,一個人喜不喜歡你,不能作爲她是不是人販子的判定理由,懂嗎?”
根據一個人喜不喜歡她來判定對方是否是人販子,這個本來就很荒謬,他們不可能陪着她胡鬧。
可時梧攸覺得她就是,警察叔叔們爲什麼不信。時梧攸急得咬指甲,突然,她不知道想到什麼,眼睛瞬間亮起來,她對乘警們道,“你們不信的話,可以問她的孩子啊。”
小孩通常有什麼說什麼,不會撒謊。
乘警們你看我,我看你,抱着她的乘警問,“她還有孩子?在哪?”
“在那。”時梧攸一指座位。
乘警們來到時梧攸的座位,一眼就看到昏睡的小男孩,這不對勁啊,他們趕緊把小男孩抱出來,一查,是被人喂了藥。
就這樣,婦女人販子的身份被陰差陽錯的查了出來,時梧攸得了三十塊的巨款獎勵,同時,見她瘦瘦小小一個,還要坐那麼久的火車,覺得她特別辛苦,所以又獎勵了她兩張臥鋪票。
後面的時間,時梧攸和白棠就一路躺着到了S市。
列車的工作人員還把兩人送上前往軍區附近的鎮的公交。
坐着公交,時梧攸和白棠來到S軍區附近的鎮,又坐了二十分鍾的牛車,終於來到S軍區。
站在軍區門口,看着軍區巍峨的大門,時梧攸小小的臉上滿是自豪,爸爸就在這裏服役啊,真厲害,這個地方真漂亮,是她見過的最漂亮的地方。
雖然她沒去過其它地方,但是爸爸在的地方就是最好的。
“小朋友,不能在這裏逗留。”站崗士兵語氣溫和的驅逐,也就是看在她年紀小的份上,成年人可沒有這個待遇。
“哥哥,我找爸爸。”時梧攸仰頭看着他,眼睛裏滿是佩服。
這個哥哥好厲害,跟爸爸在同一個地方服役呢。
“你爸爸叫什麼名字?”士兵看着她瘦瘦小小的身體,皺起眉頭。
她是真的很瘦,頭發幹枯毛躁,沒有一絲光澤,仿佛幹枯的野草,臉上一絲肉都沒有,皮緊緊的貼着肉,真真的瘦得皮包骨,一雙眼睛,大大的,鑲嵌在臉上,充滿了靈氣。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寬寬鬆鬆的衣服,衣服的袖子,一只長一只短,衣服原本的顏色洗得都看不清了,衣服上,滿是毛球,一看就知道,這是撿別人的衣服。
她的腳上,是一雙不合腳的,補了又補的膠鞋,一看就知道,也是撿別人不要的。
誰家的家屬,過得這麼寒磣?
“我爸爸叫時騁。”時梧攸的下巴抬得更高了,小臉上充斥着自豪。
“你是時團長的女兒?不可能,時團長才交了對象,他要是有女兒怎麼可能談對象?”小士兵驚得下巴掉到地上,久久都沒撿起來。
原來爸爸真的有了新人,他真的不要她和媽媽了,時梧攸低頭揪住衣角。
像是一只被人拋棄的小奶貓。
小士兵看得心都碎了,“不然我幫你打電話問問?”
“謝謝你,大哥哥。”時梧攸猛然抬頭,靈動的大眼睛裏滿是感激。
士兵反悔的話再也說不出口,罷了,說都說了,幫一下又怎樣?反正只是打個電話而已,士兵回到身後的值班室,拿起電話,撥打時騁辦公室的電話。
時騁正要離開,聽到電話響,他眼底深處閃過意外,伸手接了起來,“喂,哪位?”
“時團長是嗎?你的女兒正在軍區門口……”
“我沒有女兒。”時騁說完就掛了電話。
他單身,哪來的女兒?真的是,騙人之前也不知道調查一下。
小士兵握着話筒,垂眸看着時梧攸,時騁剛才的話,想必她聽到了,畢竟她離話筒那麼近,時騁又沒有收着嗓子。
時梧攸確實聽到了,她沒想到,時騁不僅不要她,連認都不願意認她。
“啪嗒。”
一滴淚從她的眼睛掉到地上,染溼地面。
“你別哭啊。”小士兵蹲下身,手忙腳亂的幫她擦眼淚。
“其實我早就料到了,爸爸不要我,但我還是好難過。”時梧攸擦着眼淚,抽泣道。
她不想難過的,也不想掉眼淚,但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控制不住。
她真的是太沒出息了。
聽着她的話,小士兵的心揪得厲害,仿佛被一只大手捏住一般,透不過氣來,“不如我去幫你揍他一頓吧。”
“不了,爸爸本來就不喜歡我,他不要我是正常的,沒關系,我還有媽媽。”時梧攸的小臉上滿是難過,她努力擠出笑容,朝士兵擺擺手,“謝謝你,大哥哥,我走了。”
她牽起白棠的手往外走。
白棠乖乖的跟着她的腳步往外走。
兩人剛走出值班室,一輛車就迎面開來,時梧攸看到車上的人,不由得叫了一聲,“爸爸。”
時騁剛要看過去,副駕駛的人突然叫了一聲,“啊。”
“怎麼啦?”時騁的注意力立即被她吸引過去,深潭般的眼眸關切的看着她。
“剛才有只蟲子從我面前飛過,嚇到我了。”女人手抓着安全帶,背靠着椅子,嬌嬌軟軟道。
“是嗎?”時騁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女人嘟嘴,“怎麼?你不信我?”
“信信信。”時騁嘴角帶笑,寵溺的說了句。
如果這個時候,時騁看一下後視鏡,就能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正追着車子在跑。
“爸爸,爸爸。”時梧攸揮着小手,倒騰着兩條小短腿,拼命追趕着車子。
然而,車子開得越來越快。
“爸爸,爸爸。”時梧攸使出吃奶的的力氣追趕着。
“嘭。”
她不小心踩到石子,摔了個大馬趴,雙手重重的擦過地面,疼得她剛收住的眼淚再次流下來。
“寶寶,寶寶。”白棠跑到她面前,蹲下來,擔憂的扶起她,拍掉她身上的灰塵。
“媽媽,爸爸不要我們了。”時梧攸嚎啕大哭。
縱然早就知道了這個事情,可是真的看到,爸爸無視她,她還是覺得好傷心,傷心到忍不住傷心大哭。
白棠聽不懂爸爸是什麼,不過她聽懂了不要了兩個字,她抱着她,拍着她的後背,像哄嬰兒般道,“媽媽要你,媽媽永遠都要你。”
小士兵遠遠的看着,他也想上前安慰她,但他值班呢,不能擅離崗位。
這時,一輛車遠遠的開過來,到了兩人身前時,緩緩的停下來,一道雄渾的嗓音從車裏傳來,“發生什麼事了?”
遠遠的,他就看到她們抱着腦袋在軍區門口哭,像什麼樣?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們軍隊欺負老百姓呢。
“沒,沒事。”時梧攸垂着腦袋道。
沒事她會哭?還哭得那麼傷心,那麼難過?男人打開車門下車,走到時梧攸面前,蹲下身,握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道,“告訴伯伯,你哭什麼?”
他有一雙威嚴的眼睛,被他盯着,時梧攸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迫力,她不由得垂下腦袋,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小聲道,“我爸爸不要我了?”
“你爸爸是誰?”男人皺起眉頭。
“時騁。”時梧攸揪在衣角道。
“你說什麼?”男人震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
不過他知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抱着時梧攸到了辦公室。
男人打了個電話,他朝那邊吼道,“把時騁給我叫過來。”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他氣得直喘粗氣,“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馬上把他給我叫回來。”
掛了電話之後,他充滿歉意的看着時梧攸,“是不是嚇到你了?”
“沒有,沒有。”時梧攸晃晃小腦袋,這時,她的肚子叫了一聲。
時梧攸腦袋垂得低低的,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尷尬,太尷尬了。
男人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吩咐警衛員,“去弄點吃的來。”
很快,警衛員就捧了一大碗粉過來。
男人將粉推到時梧攸面前,“吃吧。”
看着粉上面漂浮的肉,時梧攸連連擺手,“不行,奶奶說肉很貴,賣了我都吃不起,我喝口湯就行了。”
男人:“……”這是什麼奶奶?
“你奶奶騙你的,肉一點都不貴,便宜得很,我天天吃,早就吃膩了,你要是不吃,我就把它倒了。”男人說着善意的謊言。
他可以說真話,但那樣時梧攸就算接受了,心理負擔也重,她還那麼小,他希望她可以快快樂樂的長大。
時梧攸感到男人的善意,有點不知所措,她從小到大,從未得到過無緣無故的善意,根本不懂得如何處理,只能僵硬的說着,“謝謝,謝謝。”
“謝什麼,一碗粉而已,多大點事啊。”男人笑着道,“快吃吧。”
“那我吃啦?”時梧攸手放在碗上,得到男人點頭之後,推到白棠那邊,“媽媽,快吃。”
白棠埋頭吃起來,她早就餓了,要不是遵守着‘在外面要聽寶寶的話’的承諾,她早就開動了。
看媽媽吃得那麼開心,時梧攸的眼睛彎成月牙兒,心裏的感激更多,等她大了,一定要報答叔叔。
心裏暗暗想着,時梧攸低下頭,開始吃起來,她先是夾了一塊肉,放到嘴裏,從未吃過肉的她,表情虔誠,像是在幹什麼大事一般,肉放進嘴裏,她沒有立即咬,而是含着,仔細感受它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