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樹根哥。”時梧攸感激的看着他,要不是他,她今晚凶多吉少。
“吃吧。”樹根遞給她一根紅薯,“只能委屈你住我家地窖了。”
要是讓她住屋裏,被人找到,她和他都倒黴。
時梧攸拿過紅薯,大口大口的吃起來,她一天都沒吃東西,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時梧攸在樹根家的地窖住了半個月,期間,樹根將王麻子和她奶奶家的消息告訴她。
王麻子發現她不見之後,覺得她是逃回家了,去找她奶奶要人,奶奶沒人,自然給不了他,王麻子就鬧,要是沒人給他,那就退錢,如今,兩家正滿村子的找她呢。
“她們不會找到這裏來吧。”時梧攸眉頭皺起,小臉上滿是擔憂。
話音剛落。
外面就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樹根爬到地窖口一看,時老婆子正帶着她的四個兒子,氣勢洶洶的往這邊走來。
“你個烏鴉嘴,真被你說中了,她們真的找到這裏來了,快,躲起來。”樹根焦急的爬下來。
時梧攸看着空蕩蕩,只有一小堆紅薯的地窖,急得轉圈圈,“這哪有地方躲?”天要亡她?難道她又要被抓回去?
樹根環顧着地窖,是啊,躲哪裏好呢?
“有了。”樹根走到紅薯堆旁,“躲這裏。”
……
“給我搜。”時老婆子拿着一根木棍,板着一張老臉,站在樹根家門口,對身後的四個兒子吩咐。
她的四個兒子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往裏沖。
樹根和他奶奶從屋子裏出來,兩人也不敢攔,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往裏沖。
不一會,他們就出來,朝時老婆子搖了搖頭。
“那個小賤蹄子在哪?”時老婆子一雙渾濁的目光落在樹根身上。
“小賤蹄子我沒看到,我只看到一個老賤蹄子。”樹根雙拳緊握,憤怒的看着她。
“你以爲你不說,我就找不到她?”時老婆子目光四處亂掃,不經意掃到地窖入口,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容,她手抬起,指着地窖道,“去那找。”
……
四個大男人,蹲在地上扒拉紅薯堆。
樹根和樹根奶在一旁看得緊張不止。
直到看到底下的木板,四個大男人才停止,他們朝時老太婆搖了搖頭。
“我都說人不在我這了,你不信。”樹根攤了攤手,滿臉無奈。
時老太婆就是不信,時梧攸除了去這裏,還能去哪裏?要知道,整個村子,她和樹根的感情最好。
“給我打。”時老太婆突然指着樹根對四個兒子命令。
她就不信,時梧攸能眼睜睜看着樹根挨打。
四個大男人朝樹根圍攏過去。
樹根想逃,卻沒逃掉,他被推倒在地,四個大男人對他拳打腳踢,爲了保護自己,樹根抱着頭,猶如蝦一般,拱起身體,樹根奶想救他被推倒在一邊,崴了腳,只能拍着大腿喊,“別打了,別打了。”
時梧攸看着,立即想出去,樹根輕輕的朝她搖搖頭,別出來,出來情況會更糟糕,她不出來時老婆子最多只會打他一頓,她要是出來,會被時老婆子抓走不說,時老婆子還會找他的麻煩。
時梧攸拱起的身體又重新躺平,她透過紅薯間狹小的縫隙,看着叔叔伯伯的腳,不斷的落在樹根身上,這一刻,她痛恨自己的弱小,什麼都幹不了。
時老婆子看打了那麼久,時梧攸還沒出來,她又不能把人打斷氣。
時老婆子張嘴喊道,“小賤蹄子,你快給我滾出來,不然我就打死他。”
時梧攸手無意識的收緊,指甲深深的沒入地裏,牙齒緊緊的咬住唇瓣,把唇瓣咬出血都沒注意到。
直到把樹根打得快斷氣,時梧攸都沒出現,時老太婆終於相信,她不在這,她對幾個兒子道,“我們走。”
五個人,爬出地窖,直到她們的腳步聲聽不到了,時梧攸才爬出來。
她躲在紅薯下面的木板下,樹根特意用紅薯把木板周圍擋住,遮掩了她們的身影,誰都沒想到,裏面還能藏人。
時梧攸爬到樹根面前,看着傷痕累累的樹根,眼淚如噴泉般涌出來:“樹根哥,你怎麼樣?”
樹根艱難的抬起手,擦掉她臉上的眼淚,臉上努力擠出笑容,安慰她,“小丫頭,別擔心,我一點事都沒有。”
說話間,扯到傷口,疼得他倒抽一口涼氣。
“我去給你拿藥。”時梧攸轉身去拿樹根昨天采的草藥,他采的草藥專治跌打損傷,對他的傷也有用。
“小丫頭,你先聽我說。”樹根拉住她,“你要趕緊走,你奶找不到你,還會繼續盯着我的。”
到時候被她找到,那就糟糕了。
“走,我能去哪裏?”時梧攸小臉上滿是迷茫。
她不是沒想過走,然而天下之大沒有她的容身之處,她又能去哪裏呢?
“去找你爸爸。”樹根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我不要找爸爸,我是媽媽強迫他生下來的,他討厭我,他不會管我的。”時梧攸剛剛停止的眼淚再次流下來。
樹根手忙腳亂的去擦:“你都是聽誰說的……”
“奶奶說的,她說我一生下來我爸就想把我扔尿桶裏溺斃!”
她不是沒想過去找爸爸,但想到一見到爸爸,爸爸就要殺了她,她就硬生生的把想法壓了下來。
她的生命是媽媽給的,媽媽沒讓她死,她不能死。
樹根:“……”
“你是不是傻?你奶奶說啥你都信,你爸一個大男人,他要是不想,你媽能勉強得了他?肯定得他自己願意,你媽才能把你生下來,既然他讓你出生,那他就有養育你的責任和義務。”樹根說得鏗鏘有力。
時梧攸半信半疑的看着他,“真,真的?”
“當然是真的。”樹根重重的點頭。
“好,那我去找我爸。”時梧攸鬆口。
除了去找她爸,她也沒別的出路了,家回不去,山上又有野獸,無論哪條路都是死,不如去她爸那碰碰運氣。
見時梧攸鬆口,樹根鬆了口氣,他把介紹信拿出來給她,這是他去村長那偷的,他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
同時,他還把自己積攢的錢,全都給她,出門在外,沒錢不行。
時梧攸顫抖着手接過,她承諾道,“樹根哥,你放心,等我長大一定會報答你的。”
爲什麼不是找到她爸就報答他?因爲她都不知道她爸願不願意養她,哪能報答他?
“小丫頭,我不用你報答我,曾經我落水你救了我,我幫你是應該的。”
有一年冬天,他爲了解饞,到河上釣魚,不小心跌到河裏,是時梧攸路過,救了他,不然他這輩子就到頭了。
時梧攸才不聽,等她大了,一定要報答他。
“樹根哥,你一定要好好的,我有空會給你寫信。”時梧攸含淚揮別他,踏上了投奔親爹的路程。
……
時梧攸和白棠到了火車站,兩人站在入口處,茫然四顧,不知所措。
兩人都是第一次來到火車站。
時梧攸決定找個人問問,她長了嘴嘛。
時梧攸牽着白棠,噠噠噠的跑到一個抱着孩子,圍着頭巾,打扮樸素的中年婦女面前,揚起笑臉問,“嬸嬸,請問怎麼坐火車?你可以教我一下嗎?”
婦女愣了一下,目光從時梧攸和白棠兩人身上掃過,嘴角慢慢上揚,笑容燦爛道,“小姑娘,第一次坐火車啊,要坐到哪裏去呀。”
時梧攸沒想到對方這麼熱情,受寵若驚道,“我們去S軍區找我爸爸。”
她聽奶奶提起過,她爸爸在S軍區服役,也不知道這些人知不知道S軍區在哪,如果不知道,她和媽媽只能灰溜溜的回去。
婦女的笑容僵硬了下,不過一秒就恢復正常,“你們也去S軍區啊,剛巧,我也去S軍區,不如一起?”
時梧攸沒想到那麼巧,驚喜的抬頭,“那麼巧啊,那我們一起去。”
沒想到,一問路就問到一個同路人,她真的是太幸運了。
婦女回她一個微笑,她帶着她去買票,又帶着她去買了一些吃的,最後,帶着她上了火車。
四人的位置剛好對着,時梧攸和白棠坐在一邊,婦女和她的孩子坐在對面。
時梧攸的目光落在婦女的孩子身上,她好奇的歪頭,“白嬸嬸,小哥哥怎麼一直昏睡着?他生病了嗎?”
她記得,她媽媽生病時就是怎麼叫都叫不醒,這個小哥哥也一樣,這麼吵他都沒醒。
婦女看了小男孩一眼,嘆了口氣道,“是啊,發燒了,吃了藥,所以一直昏睡着。”
“怪不得。”時梧攸恍然大悟。
坐下沒多久,火車發動,時梧攸興致勃勃的看着窗外,不一會,她感到不對勁,暈眩襲來,她的腦袋仿佛被人敲了悶棍一般,她不由自主的趴在了小桌子上。
“寶寶,寶寶。”白棠擔心的搖晃她。
時梧攸本來就難受,被她一搖晃,她覺得更難受了,她艱難的抬起頭,“媽媽,別晃了,我快被你晃得暈過去了。”
“只是輕輕一晃,怎麼就會暈過去了?寶寶,你是生病了嗎?”白棠緊張的問。
“她是暈車,吃點暈車藥就好了。”婦女拿出一小片藥遞給白棠。
白棠想也不想的拿過,放到時梧攸嘴邊,“寶寶,快吃藥,吃完藥,病就好了。”
時梧攸撩起眼皮,看着婦女,婦女不躲不避的和她對視,她的目光裏帶着恰到好處的關切。
白棠見她久久不張嘴,直接伸手掰她的嘴,打算手動喂她吃,“寶寶,你爲什麼不吃藥,是張不開嘴嗎?沒關系,媽媽喂你吃。”
時梧攸這下不僅腦袋暈,嘴也疼,生怕白棠把自己的嘴掰爛,時梧攸趕緊張開嘴,任由白棠把藥塞到她嘴裏。
“吃了藥,病就好了。”白棠摸摸她的頭。
不知道是不是時梧攸的錯覺,她覺得吃完藥,人更暈了,她只來得及跟白棠叮囑一句,“媽媽,你好好坐着,不要離開我身邊,我休息……”一會。
話未說完,她就暈了過去。
……
睡了不知道多久,時梧攸醒過來,她伸了個懶腰,這一覺,睡得很沉,沉到一點感覺都沒有,她還以爲在自己家的床呢。
神奇的是,睡了一覺之後,她不暈車了。
婦女看她精神很好,不由得皺起眉,“小朋友,你感覺怎麼樣?”
“我感覺很好,白嬸嬸,謝謝你的藥。”時梧攸臉上露出大大的感激的笑容,笑容從她的眼裏一直蔓延到臉上,發自真心的笑容,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熠熠發光。
婦女一時看呆了。隨後眼裏出現異常亮的光芒,目光灼灼的盯着時梧攸。
時梧攸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揪住衣角說了句,“我去上個廁所。”
不等婦女回答,她就要帶着白棠離開。
她不可能放心把白棠一個人留在這,肯定要帶着她走的。
沒想到,下一秒,婦女也跟着站起來,“我陪着你們一起去。”
“不用不用,我們自己去就好了。”時梧攸非常不好意思麻煩別人,連忙擺手。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出門在外,互幫互助是應該的嘛。”婦女笑容熱情道。
“可是小哥哥怎麼辦?”時梧攸擔心。
留他一個人在這不好吧?萬一遇上人販子怎麼辦?
“哎,沒事,一會就回來了。”婦女渾不在意的擺手。
反正有人看着,人也昏睡着,根本跑不了,而她和白棠不一樣。
……
婦女雙手穿過時梧攸腋下,把她抱起來,她沒有把她放下來,而是緊緊的把她抱在懷裏,像是抱什麼寶貝一般,另一只手牽住白棠,拉着她出來。
兩人站在了過道上,婦人顛了顛時梧攸,“走吧,嬸嬸抱着你去廁所。”
“不用,我自己走就可以。”時梧攸扭動着小身子,想從她身上下來。
從來沒有陌生人抱過她,她不習慣。
婦女生怕她掙脫,緊緊的抱着她,她的手臂猶如蛇一般緊緊的纏繞着她,“乖,別動,嬸嬸想抱着你去,嬸嬸啊,可喜歡你了。”
一看時梧攸就知道她缺愛,她要是表現得喜歡她,她還不得對她掏心掏肺?到時她要拿捏她,簡直輕而易舉,就算她把她賣了,她還會幫着她數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