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內的打砸聲持續了整整半個小時,像是一場永無止境的雷暴,將傅景行家原本的體面與尊榮轟炸得粉碎。
當最後一聲瓷器碎裂的脆響消散在空氣中,保鏢們訓練有素地撤離。原本富麗堂皇、處處透着奢靡氣息的傅家別墅,此刻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昂貴的水晶吊燈砸落在地,支離破碎的晶體在昏暗的光線下折射出淒慘的光芒;牆上名家的真跡被扯得稀爛,像是一堆毫無價值的廢紙;那些象征着傅家底蘊的古董花瓶,更是化作了滿地的碎片,混雜着泥土和腳印,顯得格外刺眼。
傅景行癱坐在滿地狼藉中,昂貴的定制西裝沾滿了灰塵和碎屑,領帶歪斜,頭發凌亂。他雙眼無神地盯着那一地碎片,瞳孔渙散,仿佛被抽幹了靈魂。
“完了……全完了……”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得像是在砂紙上磨過。
不僅僅是家被砸了,更讓他感到徹骨寒意的是,傅司宴斷了他的財路。
那個男人,甚至不需要親自露面,只需要動動手指,就能讓他從雲端跌入泥潭。沒有了資金支持,他那個本來就虧損嚴重、全靠傅氏輸血的分公司馬上就會倒閉,銀行的催債電話會像催命符一樣接踵而至,他也將背負巨額債務,成爲整個圈子的笑柄。
恐懼,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景行哥……”
一聲帶着哭腔的呼喚打破了死寂。白若雪縮在他懷裏,瑟瑟發抖。她身上那件原本精致的白色連衣裙此刻髒污不堪,手臂和脖頸上的燙傷泡還沒處理,紅腫透亮,有的已經破了皮,滲出透明的液體。
她疼得齜牙咧嘴,冷汗順着額角滑落,卻不敢發出一點太大的聲音,只能像一只受驚的小貓一樣,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傅景行的衣袖。
“我們現在怎麼辦?要不……去求求蘇染姐姐?”她抬起頭,那雙總是水汪汪的大眼睛裏此刻充滿了恐懼和無助,眼淚要掉不掉,顯得楚楚可憐,“只要她肯在爸爸面前說句好話……爸爸一定會放過我們的……”
“求她?”
這兩個字像是觸動了傅景行某根敏感的神經。他猛地轉頭,原本呆滯的眼神瞬間變得凶狠,布滿了紅血絲的眼球死死盯着白若雪,像是一頭被逼入絕境的野獸。
“你讓我去求那個賤人?做夢!”他咆哮道,聲音因爲極度的憤怒而破了音。
他堂堂傅家大少爺,從小衆星捧月,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屈辱?讓他向一個被他掃地出門的棄婦低頭,比殺了他還難受!
“可是……”白若雪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身體瑟縮了一下,眼淚瞬間奪眶而出,“我的皮膚好疼,如果不及時治療,會留疤的……我是做演員的,如果留了疤,我的演藝生涯就毀了……而且,我們的寶寶……”
她下意識地護住自己的小腹,蒼白的臉上寫滿了驚恐:“剛才那麼亂,我好怕傷到寶寶……”
提到孩子,傅景行眼中那股仿佛要吃人的戾氣終於稍稍收斂了一些。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落在白若雪紅腫的傷口和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心中的怒火漸漸轉化爲對蘇染更深的恨意。
“別怕。”他咬牙切齒地說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裏擠出來的,“蘇染那個賤人,以爲攀上爸爸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哼,簡直是癡人說夢!”
他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輕蔑:“爸爸是什麼人?那是出了名的冷血無情,在商場上殺伐果斷,從不講什麼情面。他現在不過是圖個新鮮,玩玩她罷了。像蘇染這種毫無背景、只會逆來順受的女人,怎麼可能入得了爸爸的眼?等爸爸玩膩了,我看她怎麼死!”
“那我們……”白若雪吸了吸鼻子,似乎被他的話安撫了一些。
“先去醫院。”傅景行扶着白若雪站起來,因爲腿麻,他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這讓他更加惱火。
他環顧四周,看着這滿目瘡痍的家,曾經的榮耀如今只剩下一地雞毛。他的拳頭緊緊攥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一陣刺痛。
“這筆賬,我遲早要跟她算清楚!”他眼中閃過一絲陰毒的光芒,像是潛伏在暗處的毒蛇,“若雪,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白受委屈。既然她想玩,那我們就陪她好好玩玩!我會讓她知道,得罪我傅景行的下場!”
白若雪依偎在他懷裏,乖巧地點頭:“嗯,我都聽景行哥的。”
她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那一閃而過的怨毒。
蘇染,你給我的恥辱,我一定會加倍奉還!你以爲你贏了嗎?不,好戲才剛剛開始。
……
別墅外,夜色如墨。
一輛加長版的黑色勞斯萊斯幻影靜靜地停在門口。
林川站在車門旁,身姿筆挺,神色恭敬。見蘇染走出來,他微微躬身,戴着白手套的手拉開車門,做了一個標準的“請”的手勢。
“蘇小姐,請。”
蘇染微微頷首,彎腰坐進車裏。
車門關上的那一刻,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與寒冷。車內恒溫舒適,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雪鬆香氣,那是傅司宴慣用的香薰味道,冷冽、沉穩,卻又帶着一種莫名的安心感。
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爽!
太爽了!
剛才傅景行那副敢怒不敢言、像吞了蒼蠅一樣難受的表情,在她腦海中不斷回放。
結婚三年,她在傅家做牛做馬,受盡了白眼和冷落。傅景行把她當保姆,白若雪把她當墊腳石,就連家裏的傭人都敢給她臉色看。她一直忍氣吞聲,以爲只要自己做得夠好,就能捂熱傅景行那顆石頭做的心。
可結果呢?換來的卻是無情的背叛和羞辱。
而今天,她終於把這口惡氣出了!
這就是權勢的力量嗎?
僅僅是因爲她是傅司宴名義上的未婚妻,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人,就被踩在了腳下,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
只要抱緊傅司宴的大腿,她就可以把曾經受過的屈辱,千倍百倍地還回去!
車輛啓動,平穩地行駛在通往靜園的盤山公路上。
車內很安靜,只有輪胎碾過路面的輕微沙沙聲。蘇染看着窗外,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剛才那一幕,簡直像做夢一樣。
她真的做到了。不僅狠狠教訓了渣男賤女,還拿回了屬於自己的尊嚴。
“蘇小姐,解氣嗎?”
副駕駛座上,林特助突然回頭,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笑眯眯地問道。
蘇染回過神,對上林川那雙看似溫和實則精明的眼睛,心中微微一凜。
“讓林特助見笑了。”她淡淡一笑,語氣平靜,“只是覺得……惡人自有天收拾,挺解氣的。”
“蘇小姐說得對。”林川鏡片後閃過一道精光,語氣意味深長,“先生也是這麼覺得的。”
蘇染一愣,心跳漏了一拍。
先生?
傅司宴?
他也覺得解氣?
難道……他是故意讓林川這麼做的?
“先生他……”蘇染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他是爲了給我出氣?”
“蘇小姐覺得呢?”林川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
蘇染咬了咬唇。
不可能吧。
他們只是交易關系,各取所需。他需要一個擋箭牌,她需要一個靠山。他怎麼可能爲了她費這麼多心思,甚至不惜讓人砸了他兒子的家?
肯定是爲了維護他自己的面子。
畢竟,她現在頂着“傅司宴未婚妻”的頭銜。打狗還得看主人,傅景行欺負她,就是在打傅司宴的臉。
蘇染在心裏默默告誡自己,千萬不要自作多情。傅司宴那種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男人,心思深沉如海,怎麼可能輕易對一個女人動心?更何況,她還是個二婚。
“我想,先生應該是爲了維護傅家的規矩。”蘇染給出了一個得體的回答。
林川笑了笑,沒有反駁,只是轉過身去,不再多言。但那笑容裏,分明藏着幾分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