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開厚重的玻璃門。
午後的陽光斜切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前台小姐抬起頭,臉上是訓練有素的微笑。
蘇清雅報上名字。
無需等待,她被直接引向專屬電梯。電梯平穩上升,冰冷的金屬壁面倒映出她的臉。妝容精致卻不張揚,眼神平靜,帶着審視的清醒。她調整了一下呼吸,爲即將到來的會面做最後的心理準備。
電梯門無聲滑開。頂層走廊鋪着厚厚的地毯,安靜得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一個穿着 impeccably tailored 西裝的年輕男人早已等候在那裏,臉上掛着恰到好處的笑容,禮貌卻疏離。
“蘇女士,這邊請。”
他側身引路,步伐穩健。蘇清雅跟在他身後,目光掠過兩側簡潔而奢華的裝飾。這裏的一切都透着陸氏集團的風格——高效,精準,以及不容置疑的權威。
男人在一扇深色的門前停下,輕輕叩擊了兩下,然後推開門,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蘇清雅邁步踏入。
房間大得驚人。整面牆的落地窗外,是鱗次櫛比的城市天際線,仿佛整個榕城都被踩在腳下。一個高大的身影背對着門口,站在窗前,如同審視着自己的王國。
聽到動靜,男人轉過身。
陸霆驍。
五官輪廓分明,眼神深邃,即使隔着一段距離,也能感受到那迫人的氣場。房間裏沒有第三個人。空氣似乎都變得粘稠,流動緩慢,帶着無聲的壓迫感。
“蘇清雅。”他先開口,聲音低沉,聽不出什麼特別的情緒,只是陳述一個名字。
“陸總。”她回應,聲音同樣平靜,沒有多餘的波瀾。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博弈已經開始。
他沒有立刻邀請她坐下,也沒有走向她,只是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在評估一件稀有的藏品,又像是在解一道有趣的謎題。這種審視讓她略感不適,但她沒有移開視線。
幾秒鍾的沉默後,他才打破僵局。“邀請函,”他說,語氣平淡,“不是爲了談項目。”
他終於邁步,走向房間中央的會客區,在一張巨大的黑色真皮沙發上坐下,姿態隨意地向對面的位置示意了一下。
蘇清雅在他對面的沙發坐下,身體微微前傾,保持着警惕和距離。她等着他的下文。
“那天晚上,”他看着她,目光直接,“你引起了我的興趣。”
他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這是一個放鬆的姿態,但那雙眼睛卻銳利如鷹,牢牢鎖定着她。
果然如此。蘇清雅心下了然,這印證了她的猜測。只是這種毫不掩飾的直白,讓她覺得有些……粗魯,甚至可笑。
“陸總,”她開口,語氣保持着客氣,“我想我們之間可能有些誤解。”
“誤解?”他反問,尾音帶着一絲幾不可查的玩味。
“我的年紀,”她決定把話說得更明白些,“以及我的生活狀態。”她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坦誠,沒有絲毫躲閃,“我已經過了您會感興趣的那種年紀,生活也早已歸於平淡,沒什麼新鮮事。”
“年紀?”他重復了一遍,像是在品味這個詞,“這不是問題。”
“對您來說,或許不是。”蘇清雅微微搖頭,“但對我來說,是現實。”
“現實?”他似乎對她這種冷靜剖析自己的態度更感興趣了,“什麼現實?”
“我不再年輕,”她語氣平淡地陳述,“精力有限,身體機能也在逐步下降。”
她停頓了一下,觀察着他的反應。他臉上沒什麼變化,依舊是那副掌控一切的模樣。於是,她投下了一記更猛的料。
“甚至,”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說,“我已經快要絕經了。”
這句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空氣中激起無聲的漣漪。太私人了,太直接了,完全不符合社交場合的規則,更不用說是在陸霆驍這樣的人面前。
陸霆驍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極細微的鬆動。他聽慣了奉承、試探和僞裝,卻從未遇到過一個女人,如此平靜甚至帶着點自嘲地,在他面前攤開自己的“衰老”與“不堪”。
他眼中沒有流露出厭惡或者掃興,反而閃過一絲奇異的光亮。那不是欣賞,更像是一種發現新奇事物的探究欲。這個女人,比他想象的更有意思。
“所以呢?”他問,聲音恢復了之前的平靜無波,但那探究的意味卻更濃了。
“所以,”蘇清雅接話,語氣篤定,“我不可能是您想象中的那種,能給您的生活帶來刺激或者新鮮感的人。”她不想把話說得更難聽,但意思已經足夠清楚。
“我想要的,”陸霆驍打斷她,語氣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霸道,仿佛在宣布一個既定事實,“就是你。”
蘇清雅幾乎要笑出聲來,她確實極輕微地勾了勾嘴角,那笑容裏帶着明顯的嘲弄。
“陸總,”她說,“榕城或許盡在您的掌控之中,但很抱歉,我不是。”
“是嗎?”他眉峰微挑,眼中那絲興味更濃了,像發現了更具挑戰性的獵物。
“我非常珍惜現在平靜的生活,”蘇清雅收斂笑容,語氣變得鄭重,“不想卷入任何不必要的麻煩裏。”
“跟我在一起,是麻煩?”他反問,似乎覺得這個說法很新鮮。
“您的世界,”她毫不避諱,“對我而言,就是最大的麻煩。”
“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他開口,拋出慣用的誘餌,語氣隨意得像在談論天氣,“你的事業,或者你想要的其他任何東西,金錢,資源。”
“我不需要,”蘇清雅拒絕得幹脆利落,“我現在擁有的,就是我想要的。”
“你確定?”他的眼神裏帶着一絲不信,大概很少有人能拒絕他開出的條件。
“非常確定。”她的回答斬釘截鐵。
“你在拒絕我。”他陳述道,語氣裏帶着一種長期身居高位者不容被違逆的意味。
“是的,”蘇清雅坦然承認,“陸總,我拒絕您。”
“不怕後果?”他的聲音沉了下來,帶着隱隱的威脅。
蘇清雅反而覺得有些疲憊,這種以勢壓人的戲碼,她早就看膩了。“陸總,”她反問,“能有什麼後果?”
她沒有表現出絲毫懼怕,只有一種對這種糾纏不休的厭煩,以及對被強行掌控的深刻抗拒。
“你成功激起了我的興趣,蘇清雅。”他說,語氣不再是之前的平靜,多了一種志在必得的侵略性。
談話進行到這裏,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蘇清雅知道,這不會是結束,只是一個開始。她站起身。
“陸總,”她看着他,語氣平靜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決心,“言盡於此。請您,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說完,她不再看他,轉身走向門口。
“蘇清雅。”陸霆驍在她身後叫她的名字,聲音不高,卻帶着某種冰冷的穿透力。
她腳步頓了頓,但沒有回頭。
“你會後悔的。”那聲音清晰地傳來,帶着十足的寒意。
蘇清雅沒有回應,徑直推開門,走了出去。
走廊裏依舊安靜得過分,陽光透過巨大的玻璃窗灑進來,明晃晃的。她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那份她一直努力維持、小心呵護的平靜,終究還是被打破了。
接下來,她需要時間,更需要策略,來應對這位突然闖入她生活的,掌控着巨大權力的男人。麻煩,真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