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漸遠,暗金色龍袍在黑夜裏閃過一抹暗淡的光,容珩對着身側的暗衛統領墨塵沉聲吩咐,“喚她回來,不必再執行刺殺任務。”
墨塵垂首領命,語氣一貫的冷硬:“是。”
只刹那間,他的眼底有復雜的光閃過,又很快消失不見。
……
沈棲月平復心緒,走到窗邊,聞着淡淡的還未消散的龍涎香,倏地笑了。
她知道。
容珩來了,看到了一切。
上輩子,容珩也總喜歡這般,偷偷躲在暗處觀察她。
沈棲月拭去臉上的淚痕,沖着旁邊安靜侍立的蓮心輕聲說道:“從前是我偏聽偏信,冷落了你。”
蓮心還沒從剛才的震驚裏緩過神來,她毫不猶豫地雙膝跪地,態度無比恭敬,“娘娘仁善,才讓彩蝶鑽了空子。”
“奴婢亦有錯,未能及時看清彩蝶包藏禍心。”
娘娘怎會有錯?
她永遠記得,她差點被賭鬼父親賣到勾欄院裏,是六歲的小姐出手救下了她,還讓她做了貼身侍女。
沈棲月彎腰扶起了她:“往後莫要這樣動不動就跪,算算年頭,你我相識已有十二年之久。
前世,彩蝶嘴甜討巧,因此她更信賴彩蝶,反而忽略了默默做事,不善言辭的蓮心。
蓮心用力的點頭,眼睛朦朧似有水霧,“是,娘娘。”
“娘娘,”一個語調輕快的身影上前,“奴婢纏枝,亦願爲娘娘分憂。”
沈棲月抬眼,看着這個前世爲了保護她,被侍衛捅個對穿的圓臉胖丫鬟,心頭一酸。
她聲音哽咽,“既如此,你們二人便都跟在我身邊。”
這輩子,她會親手送那些人下地獄。
沈棲月猶記得,上輩子這個時候,她已經因爲容珩的殘暴之舉,開始裝病躲避,甚至每每容珩來看她,都被她冷漠的語氣刺了回去。
她必須做點什麼,試探容珩對她的態度。
現在不是半年後。
容珩雖瘋,還沒到爲她可以屠殺整個皇宮的地步。
況且她始終不明白,容珩到底喜歡她什麼。
分明她只是個軟弱的小廢物。
思忖片刻,沈棲月從懷中掏出一方繡帕,在裏面隨意放了塊紅豆糕。
“纏枝,你將此物送到御前,”她的眼神裏流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信賴,“若陛下問起……你就說,這紅豆糕最是甜膩,娘娘說她不愛吃。”
她要賭,賭容珩會縱容她壞規矩。
賭容珩能聽懂她的言外之意。
御書房。
容珩看着手上這塊有些掉渣的紅豆糕,眸色漸深。
他最厭惡甜食。
因此御膳房從沒有人敢觸犯他的忌諱,連宮裏那些妃子,爲了討好他,也紛紛斷了甜食。
只有沈棲月是個例外。
她不僅愛吃。
還總是光明正大的吃,剛入宮那年,甚至捧着一塊紅豆糕,遞到了他的嘴邊。
他當時不過是露出了幾分凶狠的眼神。
那個小可憐就哭的眼淚汪汪,浸溼了他的衣襟。
“她不愛吃?”他反復回味着這四個字,指尖在御案上輕輕敲擊。
心底的某一處卻被奇怪的滿足。
容珩放下了手裏的糕點,眼中的興味越來越深,他起身,“擺駕月神殿。”
月神殿內。
聽到唱喏聲,沈棲月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生理性恐懼讓她本能想躲起來。
她以爲她不會再害怕容珩。
沒想到這種恐懼早在看到他的第一眼還是油然而生。
她強迫自己站起身,在容珩踏入殿門的瞬間,依着規矩向他行禮,只是微微顫抖的睫毛,卻暴露了她心中的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