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聿點點頭,“回六叔,讀了的。”
“讀了何書?”
“《孫子兵法》。”
裴斫年皺起的眉頭稍稍舒展,來了幾分興致,“你背背其中的《作戰篇》。”
“孫子曰:凡用兵之法...馳車千駟...革車...千乘”
見兒子背不出來,國公爺臉色頗爲難看,抬手示意道,“行了,坐位上吧,別在這丟人現眼了。”
又對裴言倫道,“言倫,你也拜見拜見你六叔。”
裴言倫起身走至裴斫年面前,恭敬行禮,“言倫見過六叔。”
裴斫年微頷首,“二郎學問一向不錯,改日我叫你到書房考校一番。”
裴斫年還未至而立,已經官居內閣首輔。
官員任免、升遷、貶謫,皆由裴斫年說了算。
若是得了裴斫年器重,日後自可平步青雲。
正是因爲知道這個道理,所以王氏才那麼着急想讓世子在裴斫年面前表現一二。
可她不想想自己兒子平日的做派,和狐朋狗友們喝酒玩鬧,前段日子更是在彩月樓中一擲千金,連裴斫年都有所耳聞。
至於,裴言倫,倒是順國公府小輩中頗爲出色的一個了。
裴斫年才有心提點一二。
家宴上,酒過三巡,氣氛正好。
順國公世子裴言聿一個眼神,示意身後的下人,下人轉身離去。
看到丫鬟端着酒倒進沈婉的酒杯,裴言聿一副得逞的表情,神采奕奕。
沈婉,一個他爹妾室的親戚,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他堂堂國公府世子,還想嫁給老二。
裴言倫不過一個庶子,沈婉寧願天天與裴言倫談情說愛,都不願意看他一眼。
這下好了,母親將永川侯嫡次女說給裴言倫,看看沈婉還怎麼嫁給裴言倫!
沈婉,只能是他裴言聿的!
沈婉面色潮紅,身子越發熱燥,察覺到身體的不適,沈婉默默退出了水榭樓台。
只是雙腿發軟,讓沈婉走起路來頗有幾分踉蹌,她只以爲自己是喝醉了,心中羞怒自己今日怎麼喝了那麼多酒。
走在回蒹葭院的途中,赫然看見裴言聿立於原地,甚至看向她的眼神,還有幾分志在必得。
直到此時,沈婉才反應過來怎麼回事。
自己被裴言聿給算計了。
見沈婉止步,裴言聿上前一把抱住美人,獨屬於少女的芬芳傳至鼻尖,讓裴言聿微微沉醉,深吸一口氣,笑道,“婉婉,你是我的。”
說着,裴言聿便要將沈婉往旁邊房間裏扯。
那房間是裴言聿早就吩咐下人布置好的。
今日,他就要生米煮成熟飯。
到時候,沈婉就永遠是他裴言聿的了。
裴言聿耐着性子,溫聲道,“婉婉,聽話,你從了本世子,本世子到時候納你爲貴妾。”
沈婉拼命咬住紅唇,試圖用疼痛讓自己保持清醒,又用頭猛地撞向裴言聿腰間,裴言聿一時不防,被撞倒在地。
沈婉趁此,匆忙逃跑。
身體的燥熱愈演愈烈,沈婉發出輕微的哼嚀聲,又覺得羞辱,死死咬住唇舌。
身後的裴言聿站起身,罵了句,“賤婊子!”,就追了過來。
沈婉拐了幾個彎,闖進了一間從未來過的院子。
屋內,嵌綠鑲珠屏風立於一側,稠帳從窗牖頂端垂下,鎏銀香熏散着淡淡的沉香。
一男子坐於圓角長方桌前,案前擺着一沓折子。
眉目微皺,似是因爲在席間飲了酒,男人臉色略有些紅暈,只是並不影響他看折子的頭緒。
他動作慢條斯理,一舉一動透露着優雅矜貴。
是裴斫年。
沈婉一怔,這是個連國公爺都懼怕的男人。
自己竟然闖進了裴斫年的院子。
注意到有人闖入,裴斫年微掀眼簾,憶起方才似乎在席間見過,裴斫年嗓音清冽,問道,“你是哪位姑娘?怎麼闖進來了?”
男人的嗓音帶着特有的磁性,傳至沈婉耳畔,讓沈婉再也忍不住心底的燥熱,走上前,抱住男人。
輕輕喚道,“六叔,救我。”
男人的身體很是溫涼,讓滿身熱浪的沈婉甫一觸到,便覺久旱逢甘霖。
沈婉的神智並不清楚,她因着感到了涼意,便想再涼快些,扯了扯衣領,卻總不得其法。
見解不開衣領,沈婉幹脆坐到裴斫年的腿上,伸手攬住了男人的脖頸,將紅唇湊了上去。
酥麻感瞬間傳遍全身,讓裴斫年怔了怔。
裴斫年入仕途數年,什麼場面沒有見過。
心底意識到面前的小姑娘是被人下了藥。
將沈婉抱去內間的床榻上,又吩咐道,“趙東,去請大夫。”
大夫過來,連忙把脈,“大人,此藥極烈,要麼就與男子敦倫可解,要麼就是服上老夫的解藥,再泡在冰水裏一個時辰。不知大人...?”
裴斫年不假思索,斬釘截鐵,“給她喝解藥,趙東,你找個丫鬟準備冰水,等會讓她泡冰水。”
待一切結束,丫鬟伺候着沈婉換了身月白襦裙,穿戴整齊。
沈婉走至外間,跪地叩首,“沈婉多謝六叔相救,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六叔若有何需要,沈婉定當全力相報。”
裴斫年將目光從折子上轉至堂下的女子,她面上潮紅已經退了,還略帶幾分蒼白,想來泡了冰水一個時辰,免不了一場風寒。
只聽她言語中想要相報的話,裴斫年沉默了片刻,“沈姑娘打算如何相報?”
沈婉抬頭看向上首,男人衣冠嚴正,眼眸淡漠,唯脖間幾絲指甲劃過的紅痕,提醒着沈婉方才他們之間的糾纏。
“沈婉知道大人身居高位,權力富貴集於一身,無所缺欠,但想要相報是沈婉的一片心意。大人若有什麼事需要沈婉做,沈婉定竭盡全力。”
裴斫年放下手中的折子,定定地看着沈婉,“我方才聽侍衛回稟,你是府中徐姨娘的親戚?”
沈婉點點頭,眼眶微紅,“我十五歲父母俱亡,帶着弟弟來京城投奔姨母。今日沖撞了大人,還請大人恕罪。”
美人垂淚,饒是裴斫年也不免心生幾分憐惜。
她的日子應當過得很是艱難。
嘆了口氣,裴斫年沉沉道,
“你不必回報我,早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