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高明青雀他們心高氣傲，哪裏肯聽一個盲眼先生的胡言亂語。”
李世民繼續說道。
“他們質疑蘇先生所說的‘地球是圓的’，還嘲笑他說人站在球上怎麼不會掉下去。”
李世民的思緒又回到了學堂建立之初。
太子李承乾當場發難。
“先生此言差矣！我等腳下，乃天圓地方之大地，厚重安穩，何來球體之說？若爲球體，我等頭頂之人，豈非頭下腳上，如何站立？”
衆皇子公主也紛紛附和，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李世民當時就隱在窗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真怕蘇然這位仙人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然而蘇然只是微微一笑，不急不躁。
他讓人取來一塊磁石和一個鐵球，又拿了數根鐵針。
他告訴衆人，腳下的大地有一種看不見的“引力”。
就像磁石吸引鐵針一樣，將萬物都牢牢吸附在地面上。
他在鐵球的各個位置都放上了鐵針。
無論鐵球如何滾動，那些鐵針都針尖朝外，牢牢地貼在球面上，沒有一根掉下來。
“我們，就像這些鐵針。而大地，就是這個鐵球。”
蘇然的聲音平靜而有力量。
那一刻，包括李承乾在內，所有皇子公主都目瞪口呆，啞口無言。
這個簡單的實驗，比任何雄辯都更具說服力。
從那以後，學堂裏的氣氛徹底變了。
皇子公主們收起了所有的傲慢與不屑，變成了最渴求知識的學生。
他們爭先恐後地向蘇然提問。
從天上的星辰爲何運動，到水爲何能結成冰，再到雷電究竟是什麼。
而蘇然總能用他們能理解的方式，做出最精妙的解答。
甚至會指導他們動手做一些簡單而神奇的實驗來驗證。
“走吧，輔機。”
李世民打斷了回憶，臉上帶着一抹神秘的笑容。。
“百聞不如一見，朕帶你去親眼看看朕的李家村學堂。”
長孫無忌也換上了一身便服，懷着對這位蘇先生好奇的心情，跟着李世民一起前往終南山。
太和宮距離長安城有50公裏，乘坐馬車過去也要兩個小時左右。
李世民是一國之君，每日都需要處理大量的朝政大事。
他不會每天都前往太和宮，常常都是三五天才會來探訪一次。
兩人到達太和宮時，已接近正午時分。
還未走近，蘇然溫和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好，快要到下課時間了，現在我們來做一道算數題。”
李世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引着他悄悄走到一間窗下。
窗紙被捅破了一個小孔，正好可以窺見室內的情景。
長孫無忌湊上前去，只看了一眼，瞳孔便猛地一縮。
只見平日裏錦衣玉食，前呼後擁的皇子公主們。
此刻都像普通人家的學童一樣，端坐在小幾案後。
太子李承乾、越王李泰、長樂公主李麗質……
一個個正襟危坐，神情專注。
他們的面前沒有四書五經，只有一塊塗了黑漆的木板和一支石筆。
講台的位置，坐着一個身穿月白長衫的年輕男子。
他雙目緊閉，面容清秀，神態安詳，正是蘇然。
他雖然看不見，但每一位學生的動靜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李村長家去年養了三百二十七只羊，今年又增加了二百八十九只，後來賣掉了一百九十五只，請問，現在村長家還有多少只羊？”
長孫無忌聞言，立刻在心中默算。
他精於算學，心算能力遠超常人。
他用算籌法在腦中迅速構建模型，列三百二十七，加二百八十九，等於六百一十六，再減一百九十五……
然而，在他還在進行第二步減法運算時，室內已經響起了一個清脆的聲音。
“先生，我知道！是四百二十一！”
說話的是年紀尚小的晉王李治。
緊接着，太子李承乾也沉聲報道。
“先生，學生也算出來了，是四百二十一。”
隨後，李泰、長樂等人也紛紛報出了同樣的結果。
長孫無忌心中一驚，他的心算結果也恰是此數，但速度卻比這些孩子們慢了不止一拍。
他定睛看去，只見孩子們正在用石筆在黑木板上飛快地寫畫着什麼。
`327 + 289 = 616`
`616 - 195 = 421`
那種簡潔的符號，那種清晰的豎式排列，那種從個位到十位再到百位的進位、借位邏輯，瞬間就展現在了長孫無忌的眼前。
這一刻，長孫無忌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他明白了，徹底明白了。
這不是什麼戲法，這是一種遠比大唐現行算籌之法高效簡潔精準的運算體系。
擁有它，意味着賦稅統計將再無錯漏，國庫收支一目了然。
也意味着大型水利、城防工事的計算將變得輕而易舉。
更意味着軍械制造、糧草調度的精準度將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
這哪裏是什麼“仙術”，這分明是治國理政、強軍富民的無上神器。
長孫無忌緩緩退後，離開了窗邊，臉色因極度的震驚而顯得有些蒼白。
他看向李世民，目光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震撼與狂熱。
他嘴唇翕動，千言萬語涌上心頭，卻最終只化作一句深沉的感慨。
“陛下，臣明白了。”
李世民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最得力的臂助，已經徹底被說服了。
“輔機，你說有這位蘇先生在，我大唐的未來，將是何等模樣？”
李世民的目光越過長孫無忌，望向那間學堂，眼神悠遠而深邃。
長孫無忌順着他的目光看去，耳邊是孩子們稚嫩卻充滿力量的聲音，眼前是兩人心照不宣的眼神交匯。
他深深一揖，用一種近乎誓言的語氣，沉聲說道。
“陛下深謀遠慮，臣，萬死不辭，必將守護好這位大唐的萬世之師！”
陽光穿過宮苑的樹梢，灑下斑駁的光影。
那間小小的學堂，此刻在長孫無忌眼中，已然成爲了整個大唐帝國未來的希望所在。
而那個被稱爲蘇先生的盲眼青年，就是點燃這希望之火的神祇。
等到書房裏的皇子公主們一個接一個答出了問題，窗外的日頭也已悄悄爬到了檐角。
蘇然含着笑意點了點頭，輕輕合上了書卷。
“前幾個月你們親手種下的土豆，眼下已經熟了。”
“等會一起去後園，將它們都挖出來，也嚐嚐你們親自種下的糧食是什麼滋味。”
“是，蘇先生。”
孩子們齊聲應道，眼中躍動着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