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扇門,聽見那趙萬福時而憂心忡忡,時而憤懣不已的匯報,反觀那小瘋貓兒很少開口。
直至片刻後,那瘋貓兒才沉吟着道。
“金陵一事鄭家那邊也在查探,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既顧家明面上從未與任何人結怨,那便從另一方面入手,看是否擋了誰的路。”
“看似失火,像山匪洗劫,可顧家護院皆是好手,尋常山匪可難以闖入,那幕後指使未必是圖顧家錢財,這洗劫金銀也只是個幌子……”
她那邊接連安排,讓趙萬福幫忙統籌人手,可這顧家從前鼎盛,但一場大火,死了那麼多的人,底下那些商號管事也起了點別的心思。
有些人從前忠心耿耿,可這顧家一場大火灰飛煙滅,沒了顧家的鎮壓,如今爲誰效力還真不一定。
這方面還得沉瑾自己逐一分辨。
今兒出來也只是想跟這趙萬福碰個頭而已,事情辦完了,沉瑾也就起了身,但她也留下一枚青蓮玉佩。
“此物算是一憑證,煩請趙叔派人去一趟神醫堂,看能否請那位百神醫出山……”她做事兒滴水不漏。
老夫人的算計她固然不喜,可以沉瑾如今這處境,也沒必要明面上跟人硬碰硬。
一言不合甩個巴掌,又或魯莽之下出言頂撞,那不叫尊嚴骨氣,那純粹只是蠢。
一個小孤女,沒人護着,自家一堆爛事兒還沒解決,人家鄭家又是個當官兒的,爲權貴之家,真要是撕開臉,怕是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況且不過是個遠來外戚,就算曾有婚約又如何?之前正好連日大病,一不留神兒就可以讓她‘病故’,死得合情合理,任誰都挑不出半分錯處。
“……”
等沉瑾出來後,屋外偷聽的沈小將軍也一急,然後忙又歘地一下子,飛檐走壁地直接閃了。
而沉瑾見梢頭鳥雀驚飛,眉梢兒略略一挑,忽然踉蹌了下。
“哎呀!表小姐??”小丫鬟碧荷一下就急了,趕忙要上前攙扶,奈何這不是隔着幾步,實在趕不上趟。
旁邊是一大磨盤,眼看這嬌貴的表小姐就要一頭碰在那磨盤上,忽然又是‘歘’地一下子。
“走路不長眼!不知好好看着些!?”接着胳膊一緊,臂彎叫人狠狠地扯了一下,也聽見某人羞臊又惱怒的低斥。
沉瑾略略揚眉,然後回頭瞧了瞧那擰着一張臉,看天看地看風看水,但就是不敢看她半眼的沈小將軍。
她悄然彎唇。
這人還是得繼續逗着,繩子既然套上,就別想輕易掙開。
“……小將軍怎在此處?”
沈星灼頓時一急:“我?我路過!”
然後瞪着眼,一把撇開了沉瑾,趕忙就轉身想跑。
“將軍且慢,”沉瑾輕拍心口,接着又一臉後怕:“方才真是多虧了沈小將軍,將軍救我一回,不然我怕是要頭破血流……”
她又看了看那磨盤,然後恬淡地問:“將軍稍後可還有事?這‘救’命之恩,總歸是不好不報……”
她又彎了彎唇,而沈星灼一瞬瞪眼!一下子又想起,昨兒這人把他壓在梨雨巷的床榻上,然後問他爲何救她,還有那個吻,那些個撩撥!!那吐氣如蘭!……
妖精!真真就是一妖精!!他心裏不禁又起了點異樣。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然後長袖一甩,幾乎像身後有惡狗在攆他,慌慌張張地就跑走了。
仿佛生怕叫沉瑾這‘妖怪’把他給留下。
而沉瑾見此,掩了掩面,攥着香帕的小手又忽一掩嘴,仿佛是叫這沈小將軍逗笑了,可轉眼之間又是一臉的清風明月,清澈寒涼。
“碧荷。”
“在?”小丫鬟稀裏糊塗,心想那沈小將軍平日大咧咧,是個風流俊俏的,可方才咋還怪怪的?
況且啥路過呀?這地兒在客棧後頭,可是人家那趙掌櫃的私宅。
他大長腿一溜達,居然‘路過’人家的宅子裏來了?
而沉瑾則是淡然道:“稍後備一份重禮,再給那沈小將軍送去,我想想……不如便買一幅字畫?”
“就買……買一幅簡陋寒舍,平房小院兒的字畫。”
然後這禮一送,保準那沈小將軍又要炸毛,又得一下子想起昨夜在那梨雨巷中發生的事情。
而此刻的沈星灼還不知沉瑾那些壞心眼兒,他正忙着逃命呢,心裏就覺得,鄭家那個‘小表妹’,真就是個大妖怪!
那可不是他能降服得住的,這心裏也亂糟糟的。
然而等炮灰了巡城司,心有餘悸地剛坐下,就突然聽人道。
“啓稟少將軍!胡家來人了!”
“胡家?”沈星灼聽得一怔,一下又想起昨夜,他當時拿一件黑衣大氅把沉瑾裹住,那些官兵也沒看清沉瑾長什麼模樣。
可既然這胡家來了,他往日跟那胡家也沒多少交情,那恐怕……
這是查到自己頭上了?
“……沈小將軍,聽聞昨夜沈小將軍曾在深巷搭救一女子?不知那女子同沈小將軍是何關系?”
須臾,人來了,一中年男子看似儒生模樣,但一照面就咄咄逼人。
而沈星灼眉梢一挑,滿心燥意瞬間冷清,接着就一臉風流桀驁不馴。
“放你爹的狗臭屁!怎麼??你胡家找人找瘋了,還疑心到本將軍頭上了!?”
砰地一下他拍案而起,胡光宗的張揚跋扈算個屁,他鳳眸一厲,一下子就駭得衆人不敢吭聲了。
沉瑾並未在外久留,很快就買了一幅畫,也重新乘上了馬車。
只是來到巡防司這邊,見巡防司外停着幾輛馬車,裏頭也時不時地傳出那沈小將軍的飛揚怒罵。
“……少將軍莫要多想,只是此事事關重大,天子腳下!怎能由着一女子行這等歹毒之事?”
“我們胡公子昨兒險些喪命,但今日也提過,那女子身上似有玉蘭香……”
“放屁!!天底下擦脂抹粉的女人那麼多,還管我要上人了!你胡家是多大的臉?”
“來人,送客!不,不用送,既然上趕着尋晦氣,那就全都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