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琛的突然靠近讓林予安瞬間窒息。
車廂內昏暗的光線下，顧琛深邃的眼眸近在咫尺，裏面跳動着某種林予安看不懂的、危險而灼熱的光芒。溫熱的呼吸拂過他的臉頰，帶着淡淡的雪鬆香氣，將他牢牢籠罩。
“不如你說說看？”顧琛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大提琴的弦音，輕輕撥動着林予安緊繃的神經。
【她想的是哪樣？】 【我想的……又是哪樣？】
這兩句心聲幾乎是貼着林予安的耳朵響起的，帶着一種戲謔的、步步緊逼的意味。
林予安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僵硬地貼着椅背，連呼吸都忘記了。他能清晰地看到顧琛濃密的睫毛，挺直的鼻梁，以及那雙仿佛能吸人魂魄的眼睛。
“我……我不知道……”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聲音細若蚊蚋，帶着明顯的顫抖。他想躲開，卻無處可逃，後背緊緊抵着冰涼的真皮座椅。
“不知道？”顧琛的嘴角勾起一個極淺的弧度，眼神卻更加深邃，“那我提醒你一下？”
他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林予安因爲緊張而微微顫抖的唇瓣上，眼神暗沉了幾分。
【顏色比下午更紅了。】 【看起來很軟。】
林予安的心髒猛地一縮，幾乎要跳出胸腔！他又在看！又在想！
“顧總！”林予安猛地偏開頭，避開他那過於具有侵略性的目光，聲音帶着哭腔和絕望的掙扎，“請您……別這樣……我們……我們不能……”
“不能什麼？”顧琛的手臂依然撐在他身側，將他困在原地，語氣聽不出情緒，但心聲卻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強勢，“我覺得，很能。”
【你是我的。】 【遲早的事。】
遲早的事？！什麼遲早的事？！
林予安感覺自己快要被逼瘋了。這種無聲的宣告比任何言語都更讓他心驚膽戰。
“爲什麼是我……”他幾乎是脫口而出，眼圈不受控制地泛紅，“顧總，您到底……爲什麼……”
他不懂。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甚至有些笨拙的小助理，家境平凡，能力也並非頂尖，除了做事還算認真細心之外，毫無亮點。顧琛這樣站在雲端的人，爲什麼會偏偏對他產生這種……可怕的執念？
顧琛看着他泛紅的眼眶和那雙盛滿了困惑、恐懼與無助的眸子，沉默了片刻。
周身的壓迫感似乎收斂了一些，但目光依舊牢牢鎖着他。
“爲什麼？”他重復了一遍這個問題，聲音低沉了幾分，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如果我知道爲什麼，或許就不會……”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林予安卻清晰地聽到了他未盡的心聲：
【……就不會被你弄得方寸大亂了。】
林予安猛地愣住，難以置信地看向顧琛。
被他……弄得方寸大亂？
這個詞，怎麼可能和永遠冷靜自持、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顧琛聯系在一起？
顧琛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失言（失心？），他微微蹙了下眉，直起身子，收回了困住林予安的手臂，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車廂內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瞬間消散，但空氣中卻彌漫開一種更加詭異的沉默和曖昧。
顧琛側頭看着窗外飛速掠過的夜景，側臉線條冷硬，仿佛剛才那個步步緊逼、甚至流露出一絲脆弱（？）的人不是他。
林予安得以喘息，大口地呼吸着新鮮空氣，心髒卻還在狂跳不止，腦子裏反復回蕩着顧琛那句石破天驚的心聲。
【……就不會被你弄得方寸大亂了。】
所以……顧琛對他，並不僅僅是上位者對下屬的掌控欲，或者是一時興起的戲弄？而是真的……產生了某種連他自己都無法完全控制的情緒？
這個認知讓林予安的心情更加復雜混亂。恐慌依舊存在，但似乎又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和茫然。
如果……如果顧琛是認真的……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就被他強行壓了下去。不可能！就算顧琛有幾分認真，他們之間也隔着巨大的鴻溝，身份、地位、家世……每一樣都是無法逾越的障礙。更何況，他對顧琛，除了敬畏、恐懼和那麼一點點被強行撩撥出來的混亂之外，根本沒有……
真的沒有嗎？
一個微小的聲音在心底質疑。
如果沒有，爲什麼聽到顧琛那句“方寸大亂”時，他的心會跳得那麼厲害？爲什麼在被顧琛那樣專注地看着時，會感到一絲莫名的戰栗？爲什麼在顧母那樣親切的對待下，會產生負罪感的同時，又有一絲隱秘的……歡喜？
林予安被自己腦子裏冒出來的念頭嚇到了，趕緊甩了甩頭，試圖將這些荒唐的想法甩出去。
他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就真的完蛋了！
車廂內的沉默持續了很久。
直到車子快要駛入市區，顧琛才再次開口，聲音已經恢復了平時的冷靜淡漠，仿佛剛才那段插曲從未發生過。
“明天上午的會議資料，準備得怎麼樣了？”
林予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在說工作，連忙回答：“都、都準備好了，顧總。”
“嗯。”顧琛應了一聲，目光依舊看着窗外，“下周要去S市出差三天，你跟我去，行程盡快安排好。”
“是，顧總。”林予安低聲應下。出差……又要單獨相處三天……他的頭又開始痛了。
【S市天氣好像不錯。】 【可以帶他去海邊看看。】
林予安：“……” 求您專心工作行嗎？！出差是去工作的不是去度假的啊顧總！
他感覺自己剛剛稍微平復一點的心跳又有了加速的趨勢。
車子終於停在了林予安租住的小區門口。
“謝謝顧總。”林予安如蒙大赦，立刻去拉車門，只想盡快逃離這個令人心亂的空間。
“林予安。”顧琛又叫住了他。
林予安動作一僵，心髒再次提了起來。又、又怎麼了？
顧琛轉過頭，目光沉靜地看着他，夜色下的眼眸顯得格外深邃。
“今晚的話，好好想想。”他又重復了昨晚的話，但語氣似乎有所不同，少了幾分強勢，多了幾分……難以形容的意味？
隨即，林予安聽到了他最後一句心聲，低沉而清晰：
【我等你。】
說完，顧琛便轉回頭，示意司機開車。
車子無聲地滑入夜色。
林予安僵在原地，看着遠去的車尾燈，耳邊反復回蕩着那三個字——
【我等你。】
等他什麼？等他想清楚？等他接受？還是等他……習慣？
晚風吹過，帶來一絲涼意，卻吹不散林予安臉上和心頭的燥熱。
他失魂落魄地轉身，一步步挪回那個狹小卻熟悉的出租屋。
關上門，背靠着門板，他緩緩滑坐在地上。
桌上，那束香檳玫瑰在黑暗中依然散發着濃鬱而甜蜜的香氣，仿佛顧琛無聲卻無處不在的宣告。
【你是我的。】 【遲早的事。】 【我等你。】
這些話語和心聲，像一張巨大的、溫柔的網，將他層層包裹，越收越緊。
而他驚恐地發現，自己在這張網裏掙扎的力氣，似乎正在一點點消失。
甚至……在那巨大的恐慌之下，竟然滋生出一絲極其微弱的、連他自己都害怕去深究的……期待？
完了。
林予安將臉埋進膝蓋，發出一聲絕望的嗚咽。
他好像……真的要完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