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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浩消沉了好幾天。
他不再砸東西，也不再對我嘶吼，只是整日將自己關在房間裏。
家裏氣氛壓抑，李娟秀每天唉聲嘆氣，變着法地給陳子浩做好吃的。
而我爸陳建城，這幾天也變得有些不對勁。
他總是一個人在書房裏待到半夜，時不時傳來他煩躁的踱步聲和壓抑的嘆息。
我心裏清楚，他的麻煩也要來了。
上一世就是在這個時候，他投資的一個項目血本無歸，還欠了一屁股債。
那段時間，我幾乎是24小時連軸轉。
白天，我要吸收陳子浩失戀的悲傷，晚上，我要承接陳建城投資失敗的巨大焦慮。
我整夜整夜地失眠，大把大把地掉頭發，年紀輕輕就愁出了白發，甚至還出現了斑禿。
而陳建城呢？
他把焦慮甩給我之後，吃得香睡得着，甚至還有心情研究起了股票，想着東山再起。
我替他愁到快要猝死，他卻反過來安慰我：“小雅，別想太多，錢沒了可以再賺，身體最重要嘛。”
多麼諷刺！
這天晚飯，陳建城又一次在餐桌上接了個電話。
我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只看到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握着手機的手抖得厲害。
掛了電話後，他一言不發，額頭上全是冷汗。
李娟秀擔憂地問：“建城，怎麼了？是不是公司出事了？”
陳建城沒理她，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裏面充滿了掙扎和渴望。
他在渴望我像以前一樣，主動走過去握住他的手，然後他就可以將那份足以壓垮他的焦慮盡數轉移給我。
我迎着他的目光，平靜地夾了一筷子青菜放進碗裏。
“吃飯吧，菜要涼了。”
沒想到，我的反應徹底擊碎了他最後的希望。
他猛地站起來，椅子因爲動作太大而向後翻倒，發出刺耳的聲響。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他沖着我咆哮。
“我生意上出了這麼大的事，你一點都感覺不到嗎？你這個女兒是怎麼當的！”
終於，他也說出了和陳子浩一樣的話。
“我應該怎麼當？”我抬起頭反問他。
“是應該替你焦慮到吃不下飯，還是替你失眠到天亮？”
“我......”
陳建城被我堵得啞口無言。
他不能直白地說“對，你就應該替我難受”，因爲那會顯得他這個父親太過無情和自私。
可他心裏就是這麼想的。
“爸，自己的生意自己負責。自己的情緒自己消化。”
“我已經不是你們的情緒垃圾桶了。”
說完，我不再看他鐵青的臉，繼續低頭吃飯。
那天晚上，陳建城的書房燈亮了一夜。
我半夜起來上廁所路過他房門口時，能聽到裏面傳來他焦躁不安的來回踱步聲，還有他壓抑又痛苦的呻吟。
接下來的幾天，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憔悴下去。
眼窩深陷、胡子拉碴，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他開始失眠坐立難安，有時候甚至會無緣無故地發脾氣，對着李娟秀和陳子浩大吼大叫。
家裏整天雞飛狗跳。
陳子浩本來就因爲失戀和工作不順心煩意亂，現在又要忍受陳建城的壞脾氣，兩人經常爲了一點小事就吵得不可開交。
李娟秀夾在中間兩頭受氣，也開始抱怨連連。
他們每個人都被自己的負面情緒牢牢困住，誰也無法再像從前那樣，把痛苦丟給我然後自己一身輕鬆。
這個家，第一次實現了情緒上的“公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