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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建城最後的救命稻草，是一個姓王的客戶。
他約了王總在一個高檔飯店吃飯，希望能拉到一筆投資，填補他項目上的窟窿。
出門前，他在鏡子前整理了半天儀容，用遮瑕膏蓋住濃重的黑眼圈，又噴了古龍水，試圖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
可那份從骨子裏透出來的焦慮和頹敗，是怎麼也掩蓋不住的。
他換了好幾套衣服，最後還是煩躁地扯開領帶，紅着眼眶看向我。
“小雅，最後一次，你幫幫爸爸。只要這次談成了，我們家就能渡過難關。”他的聲音沙啞還帶着哀求。
我正在客廳看書，聞言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我幫不了你。”
“你能！”他幾步沖到我面前，想要抓住我的手。
“就像以前一樣，一下下就好！不然我這個樣子，怎麼去見王總？！”
我猛地抽回手，站了起來和他拉開了距離。
“爸，飯局是你自己的，客戶也是你自己的。”
“如果你連自己的情緒都控制不了，又怎麼能讓別人相信你有能力掌控一個項目？”
他失魂落魄地看着我，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最終他還是走了。
李娟秀在我身後恨恨地罵道：“冷血動物！你爸要是談砸了，這個家就完了！到時候我看你怎麼辦！”
這個家完不完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陳建城完了。
果不其然，晚上十點多，陳建城回來了。
他渾身酒氣、腳步虛浮，是被飯店的保安送回來的。
李娟秀和陳子浩手忙腳亂地把他扶到沙發上。
“怎麼樣？老陳，談成了嗎？”
李娟秀急切地問。
陳建城沒有回答，只是睜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半晌，兩行渾濁的淚從他眼角滑落。
他哭了。
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在酒精和絕望的雙重作用下崩潰大哭。
他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講述着飯局上發生的事。
原來，他因爲太過緊張，在飯桌上頻頻失言，手抖得連酒杯都拿不穩。
王總看他的狀態不對，旁敲側擊地問了幾句公司的情況。
他本想掩飾，可連日來的焦慮和壓力在此刻達到了頂峰，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當着王總的面崩潰了。
他哭着說自己快要破產了，求王總無論如何要幫他一把。
結果可想而知。
王總被他這副樣子嚇到了，當場就找了個借口離席。
最後的救命稻草也沒了。
“完了！全完了！”
陳建城喃喃自語。
客廳裏一片死寂。
陳子浩呆呆地站着，李娟秀癱坐在地。
破產的恐懼將他們牢牢罩住。
就在這時，三道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怨恨、憤怒，還有毫不掩飾的遷怒。
“都是你！”李娟秀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指着我的鼻子罵，“都是你這個掃把星！如果你肯幫你爸，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陳子浩也跟着附和：“對！就是你！陳子雅，你太自私了！這個家養你這麼大，現在家裏出事了，你卻見死不救！”
陳建城也從沙發上撐起身子瞪着我。
“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他們每個人都面目猙獰，仿佛我是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他們把所有的失敗和無能都歸咎於我的“不作爲”。
我看着他們扭曲的臉，忽然覺得很平靜。
上一世，我爲了這個家掏空了自己，最後連命都搭上了。
換來的不過是他們在我死後瓜分撫恤金時的歡聲笑語。
重活一世，我只是選擇了袖手旁觀，他們就恨我入骨。
原來在他們心裏，我從來都不是家人，只是一個方便好用的工具罷了。
我的沉默，在他們看來是默認和挑釁。
李娟秀徹底瘋了，她張牙舞爪地朝我撲過來，想要撕扯我的頭發。
“我打死你這個冷血的！”
我側身躲過，她撲了個空撞在牆上。
她回過頭，死死地盯着我。
忽然，那怨毒的目光裏閃過詭異的算計。
“陳子雅，既然你不肯幫我們，那就別怪媽媽用別的辦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