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野剛走沒多久,前院就傳來了張桂花罵罵咧咧的聲音。
“喪門星!日上三竿了還在挺屍!還不起來做飯!”
“咣當”一聲,柴房的門被大力踹開。
張桂花那張布滿褶子的老臉出現在門口,手裏還拿着一根掃帚疙瘩。
看到李春桃完好無損地坐在稻草堆裏,甚至臉色比昨天還要紅潤幾分,張桂花愣了一下,隨即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好啊,把你關了一夜,你倒是睡得挺香!”
張桂花舉起掃帚就要往李春桃身上招呼。
李春桃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掃帚把。
她的眼神不再是昨天的絕望與驚恐,而是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堅定與冷厲。
經過昨晚那一夜,她想明白了。
趙野說得對,剪刀是用來殺雞的,不是殺自己的。
既然老天爺讓她重活一次,既然連趙野那個“活閻王”都出手幫了她,她憑什麼要讓這群畜生好過?
“你……你敢還手?”
張桂花用力抽了兩下,沒抽動,頓時瞪大了眼睛。
“娘,大清早的,火氣別這麼大。”
李春桃用力一推,張桂花踉蹌着後退了幾步,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這個不孝的賤貨!”
張桂花氣急敗壞地吼道,“我不打死你我就不姓張!”
“您盡管打。”
李春桃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
“只要您這一掃帚下去,我就去大隊部告狀。就說李志強卷款潛逃,婆婆爲了掩蓋家醜,虐待兒媳婦,想要殺人滅口。”
李春桃的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
“現在正好是嚴打的時候,您說,公社書記是信您這個惡婆婆,還是信我這個受害者?”
張桂花的臉色一下變得煞白。
她雖然潑辣,但也知道“嚴打”的厲害。
這年頭,要是真被扣上個“迫害婦女”或者是“包庇罪犯”的帽子,那是要拉去遊街批鬥的。
“你……你敢嚇唬我?”
張桂花雖然嘴硬,但舉着掃帚的手卻怎麼也不敢落下去了。
“是不是嚇唬,您試試就知道了。”
李春桃冷冷一笑,目光越過張桂花,看向院子裏的水井。
“我餓了,要做飯。”
說着,她不再理會張桂花,徑直走到那只野雞旁邊,提了起來。
這只野雞足有三四斤重,羽毛光亮,一看就是上好的野味。
張桂花這時候才看到地上的野雞,眼睛頓時直了。
“這……哪來的雞?”
這年頭,肉可是稀罕物,除了過年過節,誰家舍得吃雞?
“該不會是你偷人換來的吧?”
張桂花那張臭嘴立刻噴出了惡毒的猜測。
“撿的。”
李春桃懶得跟她解釋,提着雞就往井邊走。
“站住!這是李家的院子,撿的東西也是李家的!”
張桂花眼珠子一轉,伸手就要去搶那只雞。
“志強跑了,家裏一粒米都沒了,正好把這雞燉了給宗族的長輩送去,讓他們評評理!”
李春桃身形一閃,躲過了張桂花的髒手。
“想吃?門都沒有。”
她從腰間摸出那把昨晚趙野用過的剪刀,咔嚓兩下,利落地剪斷了雞脖子。
鮮紅的雞血瞬間噴涌而出,濺在井邊的青石板上。
李春桃那熟練狠絕的動作,看得張桂花心裏一哆嗦。
這丫頭,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狠了?
“這雞是我的私人物品,誰也別想碰。”
李春桃一邊拔毛,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
“您要是想搶,小心我的剪刀不長眼。”
張桂花看着那把在陽光下閃着寒光的剪刀,縮了縮脖子,硬是沒敢上前。
半個小時後,一股濃鬱的雞肉香味從後院那個破土灶裏飄了出來。
李春桃沒放多少佐料,只放了一點鹽和幾片生姜,但這只野雞本身就是極品,肉質緊實鮮美,那香味霸道得簡直能把人的魂兒都勾走。
沒一會兒,前院就傳來了吞咽口水的聲音。
不止是張桂花,連隔壁鄰居家的小孩都被饞哭了。
張桂花站在正房門口,聞着那勾人的香味,肚子裏的饞蟲瘋狂翻滾。
昨晚被氣得沒吃飯,今天早上又被氣了一頓,此刻她是真的餓得前胸貼後背。
“這敗家娘們,有好東西不知道孝敬婆婆,早晚遭雷劈!”
她一邊罵着,一邊伸長了脖子往後院看,希望李春桃能有點眼力見,給她端一碗來。
然而,李春桃壓根就沒搭理她。
她給自己盛了滿滿一大碗雞肉,又盛了一碗雞湯,坐在柴房門口的小馬扎上,當着張桂花的面,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金黃的雞皮,白嫩的雞肉,咬一口滋滋冒油。
李春桃吃得格外香甜,連骨頭都嗦得幹幹淨淨。
這是她重活一世吃的第一頓飽飯,也是她反擊的第一步。
只有吃飽了,才有力氣鬥。
“咕咚。”
張桂花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眼睛都綠了。
就在這時,院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伴隨着一個大嗓門的喊叫。
“桂花嬸!在家嗎?供銷社的人來了,說是要收這一季的布票和欠款,讓你們家趕緊把錢交上!”
聽到“欠款”兩個字,張桂花的臉色瞬間從饞變成了驚恐。
她想起來了,志強爲了娶那個小寡婦歡心,偷偷在供銷社賒了不少高檔布料和煙酒,這筆賬現在全落在李家頭上了!
一百塊錢已經被卷走了,家裏現在連個鋼鏰都找不出來。
張桂花眼珠子一轉,目光落在了正吃得香甜的李春桃身上,嘴角勾起一抹陰毒的笑。
既然兒子跑了,這筆債,自然就得讓這個兒媳婦來背!
“春桃啊!”
張桂花突然變了一副臉孔,擠出一臉假笑走了過去。
“供銷社的人來了,你是志強的媳婦,這賬啊,得你去應付。”
李春桃放下碗,擦了擦嘴,看着張桂花那副算計的嘴臉,心裏跟明鏡似的。
這一世的麻煩才剛剛開始,但她早已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李春桃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眼神清亮。
“行啊,我去。”
她正愁沒機會去接觸外面的世界,這供銷社的人,來得正是時候。
誰坑誰,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