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笑麟很快回復:這代人看動物世界看廢了。
林馥點進去,本來想回一句。
結果視頻消失了。
不只是攝影師發布的原版消失了,就連營銷號轉載的也消失了,本來被扒出姓名的林馥和陸笑麟,也抹得幹幹淨淨。
林馥鎖掉手機。
瑩白的臉在屏幕鏡面反射幽微的影像。
“好快的速度。”
事情沒有發酵,火花就按死了。
誰做的?
好難猜哦。
第二天,林馥還沒到辦公室,小歡便打來電話,說陸斯年在等她,半夜來的,已經等了五個小時,臉色很難看……
難纏的家夥。
林馥拿上東西,從員工通道溜走。
車開到後門,眼看着就要逃出生天,結果被勞斯萊斯截停。
陸斯年的司機下車,敲開車窗,畢恭畢敬:“林小姐,陸總在美術館等你。”
“我有事出去。”
她左打方向盤,企圖從空隙溜走。
越下越大的雪中。
吳秘書撐開長柄黑傘走來,傘下是疊穿黑色大衣,一身疲憊的陸斯年。
男人裏面的西裝三件套折痕明顯,臉色比雪白,透着青,戴一副細框眼鏡,仍舊掩不住眼球的紅血絲。
應該是熬夜等她。
林馥走不掉了——陸斯年站在車前,目光幽暗地鎖住她。
林馥不下車。
陸斯年便上車。
“下去,邀請你了嗎?”
“林馥,你不覺得欠我一個解釋嗎?”
“我欠你嗎?”
不欠的。
別搞笑了。
她少女時代的天真和熱情,全都獻祭似的送給陸斯年,而他呢——
看着她屁顛屁顛追在他身後,爲他生兒子,操持家庭,轉身又跟白亦玫藕斷絲連,情比金堅。
搞得她像是他們情趣的一環。
林馥從來不欠陸斯年。
女人唇邊嘲諷的笑,殘忍得像一把刀,再次扎進男人的胸膛。
不存在的痛,蔓延。
陸斯年的目光不聚焦地看着前方漫漫大雪,許久,緩聲道:“一直都是這樣,你難過只會找笑麟,林馥,你真的喜歡過我嗎?”
林馥微怔。
思考一會兒,目光終於肯施舍給身旁的男人。
“我有沒有喜歡過你,你難道不清楚嗎?”
陸斯年眸光一落,再一落。
像失控的電梯,一再加速,劇烈下墜。
是的。
他再清楚不過了。
林馥本不想說這些,她說出口就後悔了。
“你以爲我什麼也不懂嗎,我最後一次到公寓去找你,當時什麼情況,你還記得嗎?”
五歲的差距,成年後不算什麼。
可是少年時代的差距何其大——
陸斯年上高中,林馥還是穿童裝童鞋的小朋友,他的學業和交際圈,跟她不重合,興趣愛好也是。
他總有做不完的功課,參加不完的聚會,留給她的時間,只有那麼一丁兒點。
念大學的時候又搬出陸家,在學校附近的公寓住,他半只腳踏進社會,豪門二代,名校光環,花花世界,聲色犬馬。
甚至還嚐了禁果。
她在門後聽到了,懵懵懂懂,卻不是全然無知。
她從來沒有那麼想長大,可是怎麼追也追不上,只能感受到日益增長的疏離和不耐煩。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她還是蒙住眼睛,一心想要嫁給他,然後在多年後,親眼見到白亦玫和陸斯年廝混,才終於確認了少女時期懵懂的夢魘。
愛至山塌水斷,再無前路。
換來一句:林馥,你真的喜歡過我嗎?
“……阿馥。”
陸斯年叫她,聲音沙啞至極,仿佛現在的他比曾經的她還要痛苦。
林馥回神,眼中的大霧消弭,又變成油鹽不進的姿態。
“我怎麼會跟你說這些……”
林馥揮揮手,依舊是驅趕路邊一條的手勢,“再說這次,我心情不好又是因爲誰?你讓我來找你尋安慰?”
“我沒那麼癲。”
她扶住額頭,滿臉厭倦。
陸斯年卻仿佛感受不到林馥的厭倦。
男人摘掉眼鏡,換了話題。
“我爸後天回來。”
“我不會回去。”
“你要讓我給他看,你和阿麟在一起的照片嗎?”
“……”
陸常進有心髒病,年過五十後,隨身攜帶速效救心丸。
她可以大逆不道。
卻不能讓陸伯伯因她犯病。
陸常進待她像親生女兒。
林馥回眸,“你威脅我?”
陸斯年搖頭。
“不,我們扯平了。林馥,笑麟之於我,和白亦玫之於你,是一樣的。”
不,他們扯不平。
他的耿耿於懷比她耿耿於懷。
……
陸家私人馬場。
林馥一身騎裝從馬背翻下,朝恭候多時的李管家點頭,“李叔,來了。”
“小姐,東西帶來了,請過目。”
林春山走後,林馥着手要回爺爺借出的畫作和古董,古董多是借給博物館,倒是不急,畫作卻是借給個人,因爲沒有明確的字據,要回來頗費功夫。
林馥翻了翻,緩出口氣。
這一世,即便陸常進特意挨家打了招呼,要回來的還是不多。
李叔面露慚愧。
“是我老了,說話不好使……”
“別這麼說,是我太小,又是個女人,讓他們看輕了。”
“小姐……”
“一個個參加葬禮的時候,口口聲聲說要照顧我,我看他們下去有沒有臉見我爺爺。”
林馥翻上馬。
駿馬嘶鳴,揚蹄而去。
讓陸斯年逼回來已經夠憋屈,這些烏龜王八蛋也來添堵,真當她林馥是面團,誰都能揉一把?
借出去的畫作當中,有好些是林春山巔峰時期的代表作。
爺爺過世後的首個畫展開幕在即。
林馥要是連他的畫都收不回來,旁人看在眼中會怎麼想?
江城林家。
綿延數代,到這一輩,只剩林馥一人。
林家已經完了。
偌大的家業風雨飄搖,需要和陸家聯姻才能勉強守住。
這麼想的,不在少數。
就連林馥自己以前也這麼想。
……
深夜。
林馥對照李管家給的明細,一一對照,其中有個人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顧老爺子是爺爺的棋友。
兩人年輕時甚至在一個營服役,是過命的戰友。顧家在江城也是體面人,怎麼會拿了三幅畫作卻拒不歸還呢?
顧飛宇是顧家旁系。
也許可以問問他……
林馥轉動中指的戒指,想得入了神。
陸斯年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出現在她身後。
男人剛洗過澡,頭發半幹,穿着白色浴袍,胸口大片肌膚裸露,深及小腹,腹肌隱約可見。
陸家兄弟都有基因彩票。
陸笑麟是極品。
陸斯年也不差。
洗完澡後,緊繃的感覺消減,整個人變得慵懶性感。
……
林馥撐着下巴,知道來人了也不給反應。
陸斯年說道:“吳嫂想送宵夜,但又怕打擾你做事。”
林馥轉身。
果然看見端着餐盤等在外面的婦人。
林馥是典型的世家千金做派,她會給未婚夫甩臉,卻絕不會爲難下面的人。
“端進來吧,謝謝你。”
吳嫂放下盤子。
林馥喝了兩口,放下勺子。
“還喝嗎?”
“不喝了。”
陸斯年聞言端起碗,當着她的面,用她用過的勺子,吃她吃過的食物。
銀耳蓮子湯。
陸斯年不喜歡吃銀耳。
他說浪費不好。
林馥頭也不抬,批了四個字:“勾欄做派。”
陸斯年放下碗,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