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種急於結束對話，毫不走心的敷衍，徹底激怒了謝臨淵！
這比直接的頂撞更讓他感到被挑釁！
剛壓下去一點的怒火如同被澆了油，轟然竄起，燒光了他最後一絲理智！
“蘇扶搖！”
他猛地俯身，幾乎貼到她的臉上，眼神凶狠，一字一句地從齒縫裏擠出最傷人的話，
“你看看你現在這副冷心冷肺的惡心模樣！真的、讓我、非常、討厭！”
這句話，如同最鋒利的匕首，終於精準地刺穿了蘇扶搖早已千瘡百孔的心髒。
她依舊面無表情，可藏在袖中的手卻死死攥緊，指甲深陷入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才勉強維持住那搖搖欲墜的平靜外殼。
她的心，早已被他這字字句句，凌遲得血肉模糊。
謝臨淵對她內心的崩塌毫無所察，他只覺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釁和忽視。他發泄般地猛地直起身，對着車外怒不可遏地大吼一聲：
“回府！！！”
馬車緩緩啓動。
蘇扶搖靠在冰冷的車壁上，緩緩抬起眼，靜靜地凝視着眼前這張曾讓她魂牽夢繞願意付出一切的臉龐。
曾經那雙望向他時總是盛滿星光和愛意的眼眸，此刻早已熄滅了所有光芒，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冰冷和荒蕪。
她在心中，用一種近乎訣別的平靜，無聲地宣告：
謝臨淵，很快，你便能如願了。
我，再也不會煩你了。
晨光熹微，透過雕花窗櫺灑進屋內。
蘇扶搖正獨自坐在桌旁用早膳，碗裏是她素日最愛的雞絲碧粳粥，幾碟精致小菜色澤誘人，可她舉箸間卻帶着幾分難以下咽的滯澀。
就在這時，門簾一動，謝臨淵走了進來。
他神采奕奕，眉眼間帶着一絲慵懶與饜足，像是飽餐過後饜足的野獸，連步伐都比平日輕快幾分。
蘇扶搖只抬眼一瞥，心便如同被冰針刺了一下——看來，昨夜崔瓔珞將他“喂”得很飽，怕是極盡纏綿，才讓他顯出這般春風得意的神態。
昨夜他強行將她帶回府後，竟還想着要留宿在她房中。
可她只要一靠近他，鼻尖仿佛就能嗅到那股獨屬於崔瓔珞甜膩得令人作嘔的脂粉香氣，看到他都覺得髒，又豈能容忍他再沾染自己的床榻？
她便以身子不適，需要靜養爲由，將他毫不客氣地拒之門外。
“蘇扶搖，你別後悔！”
他氣得臉色鐵青，撂下這句狠話，怒甩衣袖轉身離去，自然是回到了他那“萬事皆宜”的書房。
如今看他這滿面春風的模樣，昨夜定然是又招了崔瓔珞前去，在書房顛鸞倒鳳，共度春宵了。
想到這裏，蘇扶搖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剛送入嘴裏的一口粥，在口中咀嚼了許久，卻像是含着泥沙般，怎麼也咽不下去，那股惡心感揮之不去。
謝臨淵卻仿佛失憶了一般，完全無視了她周身散發的冷意。
他如同往常無數次爭吵後示好那般，自然地走到她身邊，帶着身上若有若無的甜膩香氣，親昵地就要俯身貼近她。
那味道竄入鼻尖，蘇扶搖幾乎是本能地，身子猛地向後一傾，迅速地與他拉開了距離，眉宇間掠過一絲毫不掩飾的嫌惡。
謝臨淵動作一僵，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但很快又被很好的掩飾過去。
他自顧自地在她身旁坐下，語氣刻意放得溫和，甚至帶着幾分誘哄：
“搖搖，我記得你最喜歡去西山別苑泡溫泉了。今日我正好休沐，軍中無事，可以陪你去散散心，我們在那兒住上一晚可好？”
這是他慣用的手段，打個巴掌後給顆甜。
若是從前，他肯放下身段，花上一天甚至一夜的時間單獨陪她，她定會欣喜若狂，所有的不快都會煙消雲散，甚至會抱着他的胳膊撒嬌，提前盤算着要帶哪些衣物，準備什麼點心。
可此刻，蘇扶搖只是冷冷地抬眸睨了他一眼，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四個字：惺惺作態！
她沒有開口，連一個敷衍的眼神都懶得給予，這時門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衛九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面色焦急，目光與謝臨淵接觸的瞬間，幾不可查地了點點頭，兩人如同對上了某種暗號。
謝臨淵滿臉無奈，他長長嘆了口氣，看向蘇扶搖：
“搖搖，你看這……軍營裏突然出了點急事，我必須立刻趕過去處理。今日……今日恐怕不能陪你去西山了。”
他說完，便習慣性地停頓下來，等待着蘇扶搖如同過去千百次那樣，展現出她的“溫柔體貼”，等待着她那句正事要緊，你快去吧”，甚至不忘囑咐他“路上小心”、“記得用膳”。
然而，他等來的卻是一片死寂。
蘇扶搖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面前的早膳上，低垂着眼睫，小口小口專注地喝着粥，由始至終，都沒有看他一眼，更沒有吐露半個字。
謝臨淵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頓覺一陣難堪的尷尬，意識到她這次是真的氣狠了。
他試圖挽回，聲音放得更軟，帶着他自以爲是的寵溺：
“搖搖，別生氣了，好不好？我保證，這次的事情一處理完，我立刻快馬加鞭趕回來陪你，絕不再耽擱，嗯？”
回應他的，只有勺子偶爾觸碰碗沿的細微聲響，她甚至懶得哼一聲。
蘇扶搖自顧自地吃着，完全將他視若無物，徹底無視了他這個人還有他的“承諾”。
謝臨淵的眉頭緊緊蹙起，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不適和疑惑。
她最近……順從得有些奇怪，這絕非她本性。
若是吵鬧爭執，他尚且知道如何應對，可這種徹底的冷漠忽視，讓他有種無處着力的失控感。
他盯着她蒼白而平靜的側臉看了許久，試圖從上面找突破口，卻一無所獲。
最終，他只得帶着滿腹的鬱悶和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失落，悻悻然地起身。
他離去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那刻意放軟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最終歸於沉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