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死亡
半山腰裏有一座房子,是草房,裏頭有許多人,一排一排,他們在大廳左側盤腿而坐。這些人就要死了,他們在迎接死神的到來。我突然明白,房間裏爲什麼如此幽暗和陰冷。
這些人爲什麼要死呢?是誰讓他們死的?我認真地端詳他們。一束光從房頂射下來,打在他們的臉上。他們清一色都是男人,短發,一個個雙目微閉,像是在練氣功,又像是在冥想。從氣質上看,他們都是有學問的人,而且身份高貴。他們這是在展示自己的意志力,在表達必死的決心。
應該說服他們放棄死亡的想法,但從他們的表情看,沒有一個人願意與我對話。我爲難起來。
那麼,就來研究研究他們吧。
開始運氣,把丹田之氣運到眼睛上,我突然有了透視能力。我眼睛一轉,看見這些人原來是一個一個的陶缸,空的;眼睛又一轉,他們又回到人的模樣,一個個面容生動,血肉豐滿。我知道,不論在我面前呈現的是什麼形態,他們其實都是蠟人。我不好意思起來:我怎麼就看透了他們呢?我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一個意念說:“這是考試,他們正在做一道證明題。”
我明白了:這些人並非真的要死,他們是演員。所謂考試,其實就是演出。我大笑起來。我這樣做,是在告訴他們:“我看破了你們的伎倆。”
有個人朝我走過來,翻開自己的肚皮,悄聲說:“太撐了。吃得多,人就空了,就是這個樣子……”他似乎是在解釋什麼。我知道,這依然是表演。
我很生氣,就朝門外走去。剛有走的想法,我的身體就來到了門外。原來,這房門是一個草簾子。我從屋裏出來的時候,簾子自動開啓一道縫兒;我一出去,縫兒立即合上。我從這房門快速地進進出出,草簾子就快速地開開合合。我要讓那些人知道:我懂得開合術,所以能看透他們。
我在那門口忘情地跳來跳去,一轉身,那些人不見了——不知道是升天了,還是到別處去了。我的腦袋卡在草簾子裏,左一搖,右一晃,如同一只激動的公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