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雖然身下的榻板依舊硌人…
但聽着身後床上傳來逐漸均勻綿長的呼吸聲,他心頭那股莫名的煩躁,竟奇異地平復了許多。
不知過了多久,他也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再醒來,是天快亮的時候。
他生物鍾使然,即使睡得晚,也準時醒了。
第一反應是看向床的方向。
帳幔依舊半掩,裏面的人影一動不動,似乎還在熟睡。
他輕手輕腳地起身,走到外間喚來貼身小廝觀墨,低聲吩咐:“去小廚房,讓他們立刻燉一盅滋補的雞湯,要清淡些燉得爛爛的,盡快送來。”
觀墨愣了一下……
顯然沒料到自家少爺新婚第一天一大早就要雞湯,這是要大補啊?但還是立刻應聲去了。
於是,就有了剛才周文瑾他們看到的那一幕。
——
謝九安站在床邊,看着姜姒沉睡的側顏,猶豫着是該叫醒她讓她喝了雞湯再睡,還是讓她繼續睡。
他從未如此糾結過。
正當他伸出手,想去碰碰她的肩膀時,姜姒的眼睫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初醒的眸子帶着幾分迷蒙的水汽,映着窗外透進來的微光,清澈見底。
她似乎還沒完全清醒,呆呆地看着站在床前的高大身影,眼神裏帶着一絲茫然和初到陌生環境的不安。
過了幾秒,她才猛地反應過來,眼神瞬間清明,帶着驚慌掙扎着就要坐起來:“夫、夫君……”
“別動。”謝九安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口,聲音因爲刻意壓低而顯得有些沙啞,“躺着。”
姜姒的動作頓住,有些無措地看着他。
謝九安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移開目光指了指床頭小幾上的燉盅:“那個……雞湯,燉好了。你……趁熱喝點。”
姜姒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那盅還冒着熱氣的雞湯,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是更深的窘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動容。
她昨夜腹痛難忍迷迷糊糊間,是他吩咐人送了紅糖水和湯婆子來……
今早,又有這雞湯……
“多謝夫君。”她聲音細細的,帶着剛醒的軟糯。
謝九安“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他看着她虛弱的樣子,想起身似乎都費力,眉頭又皺了起來。
他轉身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溫水走回來遞給她:“先喝口水。”
姜姒接過水杯小口喝着,溫熱的水流劃過喉嚨讓她舒服了些。
謝九安就站在旁邊看着等她喝完水,又伸手端過雞湯揭開蓋子,濃鬱的香氣立刻飄散出來。
他拿起湯匙似乎想遞給她,但看她那副柔弱無力的樣子動作頓住了。
兩人之間氣氛有些微妙的凝滯。
姜姒似乎看出了他的猶豫,連忙伸出手,輕聲道:“我…我自己來就好。”
她的手伸過來,指尖不可避免地要碰到他端着燉盅的手。
謝九安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將燉盅往她手裏一塞,迅速收回手背到身後指尖蜷縮了一下。
“小心燙。”他幹巴巴地補充了一句。
姜姒雙手捧着那盅溫熱的雞湯,低下頭小口小口地喝着。
雞湯燉得火候十足,清淡鮮美溫度也恰到好處。
暖流順着食道滑入胃裏驅散了昨夜殘留的寒意和疼痛,連帶着四肢百骸都暖和起來。
她喝得很慢,很安靜。
謝九安就站在床邊看似無所事事地打量着房間裏的擺設,實則眼角的餘光一直沒離開過她。
看着她小口喝湯的樣子,看着她蒼白的臉色漸漸恢復了些許紅潤。
他心裏那種莫名緊繃的感覺似乎也鬆懈了一點點。
等她喝完大半盅放下湯匙,輕輕說了聲“我喝好了”,謝九安才轉過頭。
“還疼嗎?”他問,語氣依舊算不上溫柔,但比之前好了許多。
姜姒輕輕搖了搖頭:“好多了,謝夫君關心。”
謝九安又“嗯”了一聲。他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經大亮。
“時辰不早了,一會兒要去給祖父和母親敬茶。”他提醒道,頓了頓,又加了一句,“若是……若還是不舒服,便再歇歇,我去說一聲。”
這話出口,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體貼了?
姜姒也微微怔住,隨即連忙搖頭:“不…不用,妾身可以的,不能誤了規矩。”
她說着便要掀開被子下床。
謝九安看着她動作還是有些虛軟,想伸手扶一把又覺得不合適,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收了回來。
只能看着她自己慢慢地挪到床邊穿上繡鞋。
候在外面的丫鬟們聽到動靜,這才敢魚貫而入伺候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