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晚楹處理好傷口回到宴會場時,長公主已經離開,衆人也幾乎離席四散交談,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其樂融融。
“你沒事吧?”綰雲第一時間注意到沈晚楹從後花園那邊走來,自己又是主家,便主動上前關心,一同走來的還有暫未離開的晉王。
“無礙,小傷而已。”擔心多事,沈晚楹還是換掉了蕭承燁那張惹眼的絲帕,換了紗布包扎,從容應答。
蕭雲宴盯着沈晚楹被鮮血染紅的衣袖,濃眉微挑:“看樣子傷口挺深。”
他伸手示意隨行的侍衛上前,拿出一瓶金瘡藥:“這是從太醫院的金瘡藥,效果很不錯。”
沈晚楹略顯尷尬地動了動指節,想了想,還是委婉拒絕:“臣女府中也有不少藥物,多謝晉王殿下好意。”
“本王給你你就收着。”
蕭雲宴也差點兒如同蕭承燁一般將沈晚楹的手腕抓住,把瓷瓶強行塞給她,好在沈晚楹反應及時,往後退了一小步。
蕭雲宴的手在空中停滯了一瞬,很快又收了回去,不過這點兒細節被不遠處的江施雅看入眼中,她暗自咬牙,氣憤得不行。
“晉王殿下只見了沈晚楹一次,竟然對她如此關心。”江施雅心裏很不平衡。
“小姐,您消消氣。”身旁侍女大氣都不敢喘,只得更加彎腰,想法子安慰:“嘉寧郡主今日來時連在場的人都認不齊,終究是個沒見識的,哪裏比得上小姐您呢?”
“您才是京中第一才女。”
侍女幾番安慰,江施雅才稍微消氣,理了理情緒慢步走過去,先盈盈朝着蕭雲宴示好。
見她來了,沈晚楹也算是有空子可鑽,隨意寒暄兩句趕忙離開。
“表兄,那我也先走了。”綰雲的目光時不時落在遠方的一位翩翩公子身上,正巧沒有母親盯着,便放肆了些,這次主動尋了上去。
“嗯。”
書房。
“算起來,你我倒是有段日子沒見面了,聽說你前段時間在青鸞閣又遭遇了刺殺,可有受傷?”長公主蕭嫵轉身看向剛進門的蕭承燁,臉上的嚴肅淡去些,開口關心。
朝中各方勢力交錯縱橫,還能保持的中立的朝臣沒多少,今日蕭雲宴前來無非也是想探探口風,但都被蕭嫵巧妙避開。
“姑母何不直接點明正事?”蕭承燁不喜拐彎抹角,他與蕭嫵的關系不算差,幼年有所交集,如今過去數年,很多東西都淡了。
“你不想要儲君之位?”蕭嫵的聲音不大,正好能讓蕭承燁聽得清清楚楚,她那雙眸裏帶着野心。
“本宮那個弟弟疑心太重,城府很深,九個皇子,算來算去,如今能爭一爭儲君之位的不過寥寥三四人,朝中大臣都推舉蕭雲宴,但本宮不覺得他有什麼本事。”
蕭嫵正視着蕭承燁,目光堅毅:“如果你真的有心,本宮願意助你一臂之力。”
她雖然是一介女子,但好歹也是當朝長公主,先帝最疼愛的女兒,朝中也有自己的一部分勢力。
“姑母何出此言?父皇身體依然康健……”蕭承燁心思縝密,對要點避而不談,卻惹怒了蕭嫵。
她冷哼一聲,紅唇露出譏笑,勾了勾:“別說什麼冠冕堂皇的話術了,你難道不恨他?”
“本宮要的不多,朝中那些懦夫盯上了我的綰雲,竟然有人上書讓她去淮國和親換取停戰合約,還有人想要左右綰雲的婚事來威脅本宮。”
“當年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也向父皇上書要本宮去和親,本宮可是他長姐!如今這種事情懸在綰雲頭上,本宮無論如何也要護住她!”
蕭嫵藏鋒這麼多年,從來不在明面上幹涉朝堂之事,以爲這些人會放過她,沒想到……
蕭承燁久久沒說話,不過陛下的冷血,他這二十二年來深有體會,那雙藏於錦袍之下的手暗暗捏了捏,只是沒有明顯表態。
“煊國百姓安居樂業,從來不是靠女子和親換取的,姑母不必擔心。”
蕭承燁的話看似沒有給準確答復,卻也讓蕭嫵安心了些許,她那雙因爲怒火有些微微泛紅的眼眶靜靜看着他,看不清他心底所想所念。
“這麼多年過去,你的成長真令人驚嘆。”蕭嫵覺得自己沒有看錯,蕭承燁身上就是有父皇那般的帝王之氣,這股光芒愈加濃烈,她淡淡開口。
“既已無事,我先走了。”蕭承燁轉身,那張冷峻的臉龐面色不改,一襲黑金蟒袍將人襯得更加冷漠威嚴,高挺的身影逐漸離開蕭嫵的視線,他步伐穩重,被暖陽照拂着。
蕭嫵身心俱疲坐在伏案邊,看着親信送來的消息,閉上眼睛,掌心捏緊,許久許久都沒有回過神。
……
沈晚楹從長公主府離開之後,發現馬車內多了個黑匣子,裏面放着一張藥方,她拿起簡單看了看,是養氣血補身子的。
不知爲何,她腦海中第一個冒出的人影是蕭承燁。
他放的?
沈晚楹拿出他的那張深色絲帕,這才注意到上方有金絲線繡制的“燁”字,要她賠償?可這金絲被她的血弄髒了,或許洗不幹淨,即使洗了,他或許也不會要了。
罷了,找針線重新繡一張吧。
回到王府,沈晚楹當即就去尋布料與針線,他這方絲帕的材質與雲綾錦相同,可府中暫時沒有這種料子。
蕭承燁還真會享受,每每見到他都是錦衣華服,鎏金發冠,玉佩環腰,一雙骨節分明的手上也戴着墨翠指環,倒也配得上那張貴氣逼人的臉。
不過經此行,沈晚楹也意識到自己缺了什麼,靠她一人之力難以探查到朝廷的狀況,交際也令人疲累,京中大部分千金貴女都很好相處,但不可避免的有刺頭。
晉王今日對她過分關注,不是好兆頭。
夜裏。
沈晚楹正準備寬衣休息,還沒從梳妝台前起身,便聽見院外傳來簌簌風聲,伴隨着陌生的氣息,逐漸逼近。
她掌風熄滅燭火。
一個黑影從牆頭飛進來,今夜無月,院中侍女早已休息,他謹慎地打量四周,手臂上還有傷,眉頭緊鎖,生怕被人察覺。
房門被靜謐推開,沈晚楹躲在屏風後,漆黑的夜吞噬一切。
院外來了好些暗衛,簡單地巡視一番又飛身離開,待徹底沒有動靜之後,沈晚楹抬手,屋內燭火又如鬼魅般明亮。
那受傷的男人發現沈晚楹的蹤影,手執匕首襲來,動作極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