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淑貞目光灼灼的瞪着蘇酥，恨不得一個巴掌拍死她。
蘇酥搖了搖頭，她很清楚這位婆婆爲什麼對她態度這麼差。
可事已至此，木已成舟，自己就算把道歉的話說出花來，在對方聽來也只會覺得是虛僞做作，反而還會火上澆油。
蘇酥心一橫，換了個策略。
還沒等周淑貞繼續斥罵，她就忽然伸手輕輕挽住了身旁俞文謙的胳膊，身體也順勢朝他那邊靠了靠，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
她抬起臉，看向周淑貞一副點破罐子破摔的架勢說道：
“媽，您生氣，我明白。可事情已經這樣了，我和文謙該發生的都發生了，現在您孫子在我肚子裏都六個月了，眼看就要落地。您認不認我這個兒媳婦，說實話，我也強求不了，”
她頓了頓，飛快地瞟了一眼俞文謙，聲音軟了些許繼續說道，“反正我現在是文謙法律上的妻子，只聽我丈夫的。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反正想讓她離開俞文謙肯定是不能離開的。
現在又有肚子裏的孩子做感情牌，她不信對方會這麼心狠。
周淑貞被她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氣得渾身發抖，手指顫巍巍地指着她：“你……你個不知廉恥的玩意兒！你聽聽！文謙，你聽聽這說的還是人話嗎！我們俞家……”
“媽。”俞文謙開口打斷了她，他微微扯了扯被蘇酥挽住的手臂，倒是意外的沒有甩開，反而像是默認了她的“越界”行爲。
他看着自己氣急敗壞的母親，平靜道：“我和蘇酥已經領了結婚證，她是我的合法妻子。照顧她，維護她，是我的責任。
至於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情，包括未來如何，都由我們兩個人共同決定。您……就別再過多幹涉了。”
“你……你！”周淑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向孝順、至少從不會忤逆自己的兒子，竟然會爲了這個狐狸精當衆駁斥自己！
她氣得眼前發黑，胸口堵得厲害。
蘇酥見火候已到，再僵持下去只會徹底撕破臉。
她立刻眉頭一蹙，一只手捂住了隆起的肚子，身體微微蜷縮的靠在俞文謙身上，小聲吸氣道：“文謙……我……我肚子突然有點不舒服……抽着痛……”
俞文謙臉色驟然一變，也顧不上再和母親理論，立刻反手扶穩她，着急的問：“怎麼回事？剛才不還好好的？”
他立刻對目瞪口呆的周淑貞道：“媽，蘇酥身體不適，可能是動了胎氣，我必須立刻送她去醫院檢查。您先自己回去，東西我改天再收拾。”
話音未落，他一邊攙扶着蘇酥，一邊手拎起剛才收拾好的包裹，快步離開了宿舍。
周淑貞看着兒子毫不猶豫護着那個賤人離開的背影，只覺得一股血氣直沖腦門，氣得渾身直哆嗦。
可兒子都這麼說了，她又能做什麼。
……
俞文謙小心翼翼地將蘇酥扶到副駕駛坐好，系好安全帶後，迅速發動車子，方向盤一打就要往醫院方向去。
“等等。”蘇酥出聲叫停了他。
俞文謙疑惑地轉頭看她。
蘇酥鬆開捂着肚子的手，臉上哪還有半分痛苦，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解釋道：“我沒事，肚子已經不痛了。
剛才是看你媽正在氣頭上，情況太僵了，我怕再說下去更難收場，才……才靈機一動，找個借口咱們先撤的。”
俞文謙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她的用意，但眉頭還是微微蹙着：“下次別拿身體開玩笑。”
“知道啦，下不爲例。”蘇酥乖乖的地點了點頭。
她輕輕嘆了口氣，語氣誠懇道，“我也知道，當初是我……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對不起你，也讓你爸媽蒙羞了。你媽那麼生氣，是應該的，我能理解。
剛才那種情況，我說什麼都是錯，解釋就是掩飾，只會讓她火氣更大。還不如我們暫時避開，冷處理一下，等以後……慢慢再看有沒有機會緩和吧。”
她看向俞文謙，眼神清澈，真誠的道歉道：“我爲我之前的行爲，向你和你的家人道歉。”
俞文謙沉默地注視了她幾秒，車廂內十分安靜。
半晌，他才重新目視前方，深呼了一口氣說道：“過去的事，既然已經成了事實，就不必再反復提及。
至於我們婚姻的未來，確實應該由我們兩個人來決定，我父母……他們的意見我會參考，但無法替我們做決定。你的歉意，我會找合適的時機轉達給我父母。”
他沒有說原諒，也沒有糾纏過往，只是劃清了下了一道界限。
這對目前的蘇酥來說，已經是所期望的最好的回應。
“嗯。”蘇酥點了點頭，心裏懸着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兩人回到家中，各自洗漱。
待到該休息時，蘇酥下意識地以爲俞文謙會去隔壁的書房或者另一間空着的客臥休息。
畢竟兩人關系只是剛剛有所緩和，分房也正常。
她能理解。
只是，她卻意外的看到俞文謙洗漱完畢後，穿着睡衣徑直走進了主臥室。
蘇酥一愣，隨即才從原主記憶角落裏翻出這麼一段。
結婚之初，原主因極度缺乏安全感，歇斯底裏地要求俞文謙必須與她同床共枕，哪怕只是在兩人床中間用被子隔出一條楚河漢界，互不觸碰。
俞文謙最初強烈反對，但實在受不了原主日復一日的哭鬧和威脅，最終只能妥協。
看着俞文謙神色如常地走到床的另一側，蘇酥心裏有些打鼓，莫名的緊張了起來。
她猶豫了一下，小聲開口道：“那個……如果你覺得不方便，可以去客臥睡，沒關系的。我現在……不會像以前那樣了。”
俞文謙正準備躺下，聽到她的話動作頓住了。
他抬眼看向蘇酥，燈光下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聽得出來，這非往日的胡攪蠻纏。
他想起之前同床時令人窒息的氛圍和她無休止的猜忌吵鬧，再對比眼前的客氣……
他沉默了幾秒，然後什麼也沒說，只是彎腰拿起自己的枕頭，轉身走出了主臥室，並輕輕帶上了門。
蘇酥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心裏莫名鬆了一口氣。
只是看到俞文謙眸中一閃而過的神色，她又覺得自己是不是過於殘忍了。
他……大概是領會了自己的意思，覺得自己不想與他同床吧？
這樣也好，彼此都自在。
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暗自嘀咕：這樣才對！俞文謙那張臉是真好看，身材嘛……
根據原主的記憶，好像也很有看頭，肩寬腰窄，隱約還有肌肉線條……自己上輩子就是個母胎單身，這輩子開局就是孕婦，對男人的了解幾乎停留在理論階段。
要是他真的睡在旁邊，保不齊自己哪天夜裏睡迷糊了，意志不堅定，做出點什麼揩油的尷尬事，那可就丟人丟大了！
最關鍵的是，她現在懷着孕，六個月了，醫生也叮囑要謹慎，爲了寶寶也得清心寡欲……
這麼一想，蘇酥立刻心安理得地躺進了被窩。
客臥裏，俞文謙躺在冷硬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心裏想的卻想了很多。
她果然還是不願意，不過這樣也好，保持距離，互不打擾，或許正是維持他們之間關系嗯最佳方式。
……
第二天一早，蘇酥是被廚房裏傳來的香味喚醒的。
她起身走出臥室，發現餐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餐。
熬得糯糯的白粥，兩個剝好的白水煮蛋，還有一小碟切碎的醬菜。
俞文謙已經穿戴整齊，正坐在桌邊看晨報。
見她出來，他放下報紙，語氣平淡道：“吃早飯吧。”
“哦，好，謝謝。”蘇酥有些意外，沒想到他會準備早餐。
兩人沉默地用完早餐。
俞文謙主動收拾了碗筷，然後拿起公文包，準備出門去醫院。
蘇酥也回到房間，特意換一身得體的衣裳。
一件淺杏色的高領毛衣外搭呢子大衣，下身是深色長褲，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的。
今天是她第一天去防疫站報到，必須給領導和同事留下一個好印象。
兩人同時走到玄關換鞋。
“我去醫院了。”
“我去防疫站報到。”
異口同聲，又同時頓了一下。
俞文謙的目光落在蘇酥身上，她的身子因爲懷孕而略顯豐腴，但肌膚白皙，眉眼精致，這身打扮襯得她氣色很好，既文靜又溫婉。
他眼神微動，移開視線，補充了一句：“路上小心，注意安全。你肚子大了，走路一定要穩當。”
“嗯，你也是。”蘇酥點了點頭，也回應了一句。
俞文謙將蘇酥送到了防疫站門口。
“到了。”
“嗯，謝謝。”蘇酥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等一下。”俞文謙叫住她，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
晨光中，她穿着的那身呢子大衣，襯得肌膚勝雪，因爲懷孕，臉頰比之前豐潤了些，氣色很好，眉眼間帶着一絲絲嬌柔的魅意。
他移開視線，又叮囑了一句：“下班要是累了，或者不舒服，就打電話到醫院辦公室。走路……一定當心腳下。”
“知道啦，你快去上班吧，要遲到了。”蘇酥對他笑了笑，推門下車，朝他揮了揮手，這才轉身朝着防疫站走去。
俞文謙看着她小心護着肚子的背影，直到她走進防疫站大樓，才重新發動車子離開。
防疫站是一棟二層的小樓，因爲是臨時擴出的部門，樓站是由先前的辦公樓改建出來的。
牆面上還殘留着一些斑駁的標語痕跡。
內部裝修簡單，水泥地面，綠色的牆裙，木質門窗，空氣中彌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王站長已經在等她了，和蘇酥打了個招呼，兩人聊了幾句後，便簡單介紹了防疫站的情況。
1979年的街道防疫站，職能相對單一，主要負責轄區內的兒童計劃免疫、一些基礎傳染病的預防宣傳、疫情報告，以及部分常用防疫藥品和消毒用品的登記管理與發放。
“小蘇啊，你剛來，又懷着孕，就先負責藥品倉庫的登記管理工作吧。”王站長領着蘇酥走到一樓角落的一個房間，裏面靠牆放着幾個深綠色的鐵皮櫃子，還有一張舊書桌。
“工作不復雜，就是所有進出庫的藥品、消毒劑，都要在這個本子上登記清楚，名稱、規格、數量、批號、進出庫日期、經手人，每一項都不能錯，賬目一定要清晰。”
王站長指着桌上一個厚厚的、印着藍色表格的登記簿說道。
蘇酥拿起登記簿翻了翻，裏面用鋼筆工整地記錄着：四環素片、1000片/瓶、入庫5瓶、批號790315……來蘇爾消毒液、500ml/瓶、出庫2瓶、批號790228……等等。
這對於學過藥劑的她來說，確實非常簡單。
“好的，王站長，我明白了，我會認真做的。”
“嗯，好好幹。”王站長點點頭，又給她介紹了辦公室的另外幾位同事。
防疫站人不多，連同王站長和蘇酥，一共也就七個人。
除了王站長，還有三女兩男。
劉建軍是防疫站的骨幹，主要負責外勤和疫情處理，就是考試得了第三名的那位。
張大姐一位面容和藹的中年婦女，主要負責兒童接種登記和諮詢。
李曉是扎着麻花辮眼睛圓溜溜的姑娘，臉上帶着笑，看起來很活潑，她主要負責宣傳資料整理和打字。
王春花是負責財務和後勤的。
最後一位是老同志大家都喊他老趙，平時話不多，主要負責消殺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