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我的。”
回頭一看，是陸清顧。他不知何時過來了，自然地站到她身後，像一堵可靠的牆。
他拿出幾張內部飯票遞給炊事員，然後接過打好的飯菜——
兩個玉米面和高粱面混合的窩頭，一份熬白菜，裏面零星能看到幾片薄薄的五花肉片，還有一小碟鹹菜絲。
他自己則只要了窩頭和鹹菜，把那份帶點葷腥的熬白菜推到她面前。
“你吃這個，長點肉。”
他語氣不容置疑，拉着她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
王秀蓮和徐志嬌識趣地坐到了隔壁桌。
陸清顧把自己碗裏那幾片難得的肉都挑出來，默不作聲地夾到陸瑤碗裏。
陸瑤看着碗裏堆起來的肉片，心裏有點異樣，抬頭看他，他卻只是低頭啃着窩頭，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就在這時，錢研端着飯盒走了過來，臉上掛着恰到好處的微笑。
“清顧，陸瑤同志，這麼巧，不介意我坐這兒吧？”
陸清顧咀嚼的動作頓了一下，眼皮都沒抬，只從鼻腔裏發出一個模糊的“嗯”聲，算是默許。
錢研從善如流地坐下，很自然地把話題引向過去。
“說起來，咱們仨可是一個村兒長大的。陸瑤同志家在村東頭那棵大槐樹下，我家在村西頭，清顧家離村委會近。這一晃，都這麼多年了。”
陸瑤心裏一動，仔細看着錢研。他言語坦蕩，眼神清明，帶着對老鄉的熟稔，卻沒有半分她記憶中那個錢研的偏執和陰鬱。
她試探着問：“是啊，好久不見了。錢……同志，你變化挺大的。”
錢研笑了笑，語氣帶着點感慨。
“出來當兵，總得有點長進嘛。不像清顧，從小就拔尖，現在更是咱們這幫人裏最有出息的。”
他這話說得漂亮，既捧了陸清顧，又不顯得自己卑微。
他接着對陸瑤說：“你剛來，人生地不熟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別的不說，跑跑腿、認認路我還是可以的。”
態度熱情，但分寸把握得很好，沒有過界的殷勤。
陸清顧一直沉默地吃着飯，但握着窩頭的手指微微收緊。
他看得出來，錢研這小子看陸瑤的眼神不對勁，那裏面藏着的東西，他太熟悉了。
陸瑤見錢研言行得體，處處幫忙，還主動緩和與陸清顧的關系，心裏那根緊繃的弦漸漸放鬆了。
也許，真的只是長得像？
這個世界線的錢研，是個積極向上的好同志？
她甚至開始覺得，自己之前因爲外貌就對他產生警惕，有點過於敏感和幼稚了。
這頓飯，在錢研主導的、看似融洽的懷舊氣氛中結束。陸清顧吃得最快，幾乎沒怎麼說話。
吃完，他拉起陸瑤，對錢研淡淡說了句“我們先走了”，便不由分說地帶着她離開。
看着兩人離開的背影，錢研臉上溫和的笑容慢慢收斂，眼神變得幽深，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飯盒邊緣。
陸瑤……比他記憶中更加靈動鮮活了。
而陸清顧那副占有欲十足的樣子，真是礙眼得很。
回去的路上，陸清顧一直沉默着，氣壓有點低。
陸瑤偷偷看他冷硬的側臉，心裏有點打鼓，這人，又怎麼了？
陸清顧人高腿長，心裏憋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悶氣，腳下步子邁得又急又大。
陸瑤幾乎是一路小跑才能跟上，手腕被他攥在溫熱粗糙的大手裏，掙脫不得。
“喂！陸清顧，你慢點兒，我跟不上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