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的電梯裏擠滿了人。孟安意縮在角落，聽見前面兩個市場部的女同事正在竊竊私語。
"聽說了嗎？數據分析部新來的那個女生，是走關系進來的..."
"真的假的？她筆試成績不是部門第一嗎？"
"論壇都扒出來了，說是何氏集團小公子親自打的招呼..."
孟安意困惑地攥緊了工牌。她明明記得三輪面試時，面試官對她專業問題的刁鑽追問；記得終面結束後，HR總監拍着她肩膀說"筆試成績很亮眼"。何易瀟確實說過要幫她遞簡歷，但最後只是輕描淡寫地發了條消息：【幫你投了，等通知吧】——難道連這個也是騙她的？
"28樓到了。"機械女音響起。
走出電梯時，辛琳正倚在前台塗口紅。看見她，對方突然笑了："早啊。"紅唇揚起一個微妙的弧度，"建議你去看看公司內網的熱帖，挺有意思的。"
茶水間裏飄着馬卡龍的甜膩香氣。李緹庭熱情地招呼她："安意快來，辛琳帶的巴黎手信。"
"謝謝，我接杯水就好。"孟安意低頭操作咖啡機，聽見背後有人輕笑：
"...現在的新人真厲害，連窗口函數都要現學..."
"...人家可是帶着'資源'進來的..."
午休時，孟安意終於點開那個標着"HOT"的帖子。屏幕冷光裏，何易瀟和副總在酒局上的合影刺痛了她的眼睛——照片角落的日期，正是她收到面試通知的前一天。最讓她窒息的是評論區有人@了蘇嘉宴的工作賬號："蘇總怎麼看關系戶？"
手機突然震動，是何易瀟的消息：【周末出來吃飯？主廚特意給你留了鬆葉蟹】後面跟着三個咧嘴笑的表情。
孟安意盯着那個熟悉的emoji，胃部突然絞痛起來。她想起面試通過那天，何易瀟在電話裏欲言又止的沉默，想起HR副總看到她時若有所思的笑容。手指在屏幕上懸停許久，終於發出：【你插手了我的錄用流程？】
聊天框上方”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反復出現又消失。最後發來的不是慣用的笑臉，而是一段被撤回又重發的文字：【只是讓陳總看了眼簡歷...你筆試面試都是自己過的啊】後面跟着個小心翼翼探頭的兔子表情。
下午的部門會議上，辛琳正在演示季度模型。孟安意發現其中一組參數設置有問題——去年行業標準更新後，辛琳還在用舊算法計算風險敞口。
"安意有什麼補充嗎？"李緹庭突然點名。
會議室驟然安靜。孟安意看見辛琳捏着激光筆的手指關節發白，忽然想起論壇裏有人說她是靠何公子才當上組長的。
"第37頁的參數..."她聲音輕得像羽毛，卻還是調出了自己整理的對比表，"可能要考慮新規裏的波動系數調整。"
辛琳的笑容紋絲不動：”這個算法經過三輪壓力測試，是蘇總當年親自審定的。"她轉向衆人，"當然，新人願意鑽研是好事。"
會議結束後，孟安意躲在洗手間隔間裏深呼吸。鏡子裏的自己眼眶發紅，她拼命用冷水拍臉——他不想讓蘇嘉宴又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那個帖子……她不明白爲什麼又搞成這樣。
“需要紙巾嗎？”辛琳不知何時出現在鏡中，遞來一包印花紙巾，”你指甲掐破手掌了。”見她不接，又輕聲道：”論壇的事別太在意，過兩天就有新靶子了，WK就這樣。”
頓了頓，她又說道，“不過你得祈禱千萬別讓蘇總知道了，蘇總最恨關系戶了，上周剛開掉一個副總塞進來的親戚。”
暴雨突至時，大廈門口擠滿了等車的人。孟安意正猶豫要不要冒雨去地鐵站，突然聽見熟悉的喇叭聲。何易瀟那輛啞光藍保時捷橫在禁停區，引得保安小跑過來。
"上車！"他半個身子探出車窗，袖口被雨打溼也渾不在意，"你上次說想吃的提拉米蘇，我讓店裏留了最後一份。"
雨水順着孟安意的劉海滴進衣領。她看見幾個同事舉着手機在拍，讓她不禁想起論壇上那張何易瀟和副總在酒桌上的合影。
"何易瀟，"她沒接他遞來的羊絨圍巾，"以後別來公司接我了。"
"又怎麼了？"何易瀟伸手要擦她臉上的雨水，被她偏頭躲開，"那群人又說閒話了？我明天就讓法務..."
"是我自己不想。"孟安意攥緊背包帶，指節微微發白，"你知道我費了多大功夫才拿到面試機會...我不想讓人覺得我這份工作裏摻雜任何別的東西。"
何易瀟突然踩下刹車，輪胎在積水路面劃出弧線。"就因爲這個？"他解開安全帶轉向她，"從小到大你都這樣！獎學金申請不肯要推薦信，家裏出事一個人扛，生病了也不..."他的聲音突然軟下來，"但這次不一樣，我只是讓人事看看你的簡歷..."
"停車。"
"這裏不能..."
"就現在。"
何易瀟把車急刹在路邊梧桐樹下。雨更大了，砸得車頂砰砰響。他抓住她手腕："至少把傘..."
孟安意已經沖進雨幕。冰涼的雨水順着脖頸灌進衣領，她故意仰起臉迎接更猛烈的雨線——這樣就算偶遇別人，也可以借口假裝只是雨水糊了眼睛。
回到家，葉舟舟驚叫着拿來毛巾："論壇的事我聽說了！那些..."
"我看到了。"孟安意擦着頭發點開郵件，突然僵住：
【主題：參數算法復核
內容：明早9點攜帶完整論證材料至會議室。論壇鏈接已轉IT處理。——SJ】
她盯着發件人"SJ"的備注名，忽然把臉埋進毛巾裏深深吸氣。窗外雨聲漸歇，電腦屏幕的光照着她連夜整理的行業新規對照表——如果這是最後的機會，至少要證明那些通宵備考的日子是真的，證明她值得站在他目光所及之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