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既白畫完最後一稿草圖,準備下班。
剛才秦婷打電話過來了,叫江既白回家吃晚飯。
秦婷是她的繼母,江清福在李曉蘭去世一年後再婚,還和秦婷生了個兒子,如今他們的孩子也快上小學了。
她確實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到她父親江清福了。
從公司去江清福家搭地鐵半個小時,現在是下班高峰期,地鐵人流量很大。
比起以前有專車司機接送的日子,這種接地氣的生活江既白已然完全適應。
剛開始她會抱怨命運的不公,慢慢地生活磨平了她的棱角,她也不得不順應大流,成爲這些普通打工人中的一員。
江既白順應地鐵的人流擠上地鐵。
到了江清福家,是秦婷給她開的門。
她看到江清福正在陪小兒子江天祐搭積木,燈光烘托了溫馨的氛圍,很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
站在門廳的自己像一個外來者,這也是江既白不想來的原因。
“暖暖,快進來坐,還有一個菜就可以開飯了。”秦婷禮貌地招呼着。
暖暖是江既白的小名,只有和她最親近的人才這麼叫她。
以前就只有她父母這麼叫她。
除此之外還有顧墨陽。
秦婷是隨江清福叫,這樣顯得親近,江既白也就應下了。
“暖暖來了。”江清福見她來了,站起來,本來還想多說的什麼的,她嘴唇翕動幾下,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江既白不否認江清福是一個好男人,他也稱得上是一個好父親。
他沒有很大的野心,在工作中勤勤懇懇老老實實,在家庭中承擔好父親和丈夫的角色,也不會再外面花天酒地,沾花惹草。
他把江曉蘭和她都照顧得很好。在江既白人生中最重要的時間段江清福作爲父親從沒有缺席。
是江曉蘭的死,美滿家庭的破碎,江清福另組家庭讓他們之間的關系疏遠。
她能夠理解江清福想要另組家庭的心情,但是在她眼裏江清福還是在江曉蘭死後背叛了她,背叛了這個家。
飯桌上秦婷一個勁地給江既白夾菜。
“多吃點,每次見你來好像都比之前瘦了。”
江既白這兩天都沒什麼胃口,吃不下東西。
面對秦婷的好意她不好意思拒絕,客氣地說了聲:“謝謝秦阿姨。”
江清福則給祐祐的小碗裏夾菜:“我們祐祐也多吃點,好長高點,長大個。”
祐祐奶聲奶氣地應了一聲。
秦婷在一旁笑起來。
江既白盯着碗裏的菜笑不出來,覺得自己坐在這有些多餘。
她隨便吃了兩口,放下筷子:“我吃好了,你們慢吃我還有事要先走。”
秦婷看了眼江既白的碗,東西都沒怎麼吃,“是不是阿姨做的菜不合胃口?想吃什麼阿姨再給你做。”
江既白:“不用麻煩了秦阿姨,我最近胃口不好。”
一向脾氣溫和的江清福發了火,“每次回來吃一點就走,你知不知道每次你秦阿姨知道你要來大清早就去菜市場挑食材,提前兩個小時準備飯菜。她生怕她做的菜你不愛吃特地問我你愛吃什麼,不會就在網上一步一步研究。”
“今天這頓飯是她花幾個小時做出來的,你這是在糟蹋她的心意。”
秦婷示意江清福別說了。
不明所以的祐祐開始哭,秦婷去安撫兒子。
剛才溫馨的氛圍一下被打破。
江既白長長吐一口氣,她好像又搞砸了。
“對,是我的錯,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錯!”
“砰!”地一聲。
她拿上包關門離開了這個地方。
穿行在街道上,這裏離地鐵口還有幾百米。
這裏離家是那麼的遙遠。
夜晚的秋風帶着涼意撲打在她身上,江既白抱緊自己的胳膊走在逆風中。
她是個沒人要的小垃圾。
-
回到家已經將近十點。
江既白吃完藥洗個熱水澡,身心都舒暢很多。
坐在沙發上擦頭發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
拿過手機一看,她頓住。
這個號碼她爛熟於心,幾年前她從聯系人裏面刪掉了。
盯着一直在響的手機屏,她心有些亂。
會是他嗎?他應該早就換號碼了,會不會是其他人在用這個號碼?
猶豫很久,電話鈴聲還在響。
江既白最終劃過綠色按鍵,接通。
兩邊都是漫長的沉默,都在等着對方先開口。
最終是對面先開口,電話中男人的聲音帶着幾分試探:“電話號碼沒換?”
江既白立刻聽出對面是顧墨陽的聲音,她心猛地跳了一下,隨即恢復平靜。
她“嗯”了一聲,忍着掛斷的沖動還是問了一句,“什麼事?”
不知道是不是打電話的原因,男人的聲音被電流染上幾分磁性,她甚至從他聲音中聽出幾分高興。
“東西落了。”
這幾個字順着手機聽筒傳過來的時候江既白心跳漏了一拍。
顧墨陽見對面又是良久的沉默,“你的珍珠手鏈落在我這了。”
江既白幾乎沒有片刻猶豫,“不用給我,本來就是你送的,現在物歸原主。”
說完江既白掛斷電話,拿手機丟在一邊。
顧墨陽看着手機屏幕被掛斷的電話,額前青筋凸起。
他把珍珠手鏈扔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胸口劇烈起伏。
紀安推門進來,見顧墨陽神色低沉的站在落地窗前。
“這麼晚了,早點回去,別熬了。”
這些年只有他知道顧墨陽有多拼,他沒爹沒錢沒背景,只有靠着自己的命拼出一條血路。
創業初期最忙的時候顧墨陽曾不分晝夜連軸轉一周不休息,這種情況持續了近半年。
紀安都怕他會猝死在辦公室。
顧墨陽見他進來,轉過身點燃一根煙,靠坐在辦公桌沿,透過落地窗俯瞰京淮市繁華夜景,眼裏透着落寞。
“你先回去,我一會就走。”
紀安不經意間瞥見皮沙發上躺着的那串瑩白色珍珠手鏈。
這手鏈他認得,那是江既白的貼身物品,大學的時候天天看她戴着。
怎麼會在這裏?
於是紀安問了一嘴:“那不是江既白的手鏈,怎麼會在你這?”
顧墨陽視線落在手鏈上又很快移開,他煩躁地把煙頭戳進煙灰缸,“那麼多人可以撞衫,一條女人都帶手鏈而已,你怎麼就知道是她的?”
“不是她的那是誰的?”
手鏈這種貼身戴的東西落在沙發上很難不讓人想入非非呢。
顧墨陽:“趕緊給老子下班!”
紀安馬上閉了嘴,這狗一定又吃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