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像是沒看到她一樣,繼續幹活。
衛央漂亮的臉蛋頓時紅了,她本想擺擺夫人的威風,結果根本沒人把她當夫人。
“巧雲哪去了,扶本夫人回去!”她忽然拔高聲音,試圖給自己找回一點面子。
還是無人回答。
就在她手足無措時,馬夫栓子拿着笤帚走過來。
他臉上長着一大塊黑色胎記,門牙還缺了一顆,衛央往後躲了一小步。
“夫人,府裏只有六個下人,連伯爺都沒有專屬的下人。”
衛央傻眼了,前婆母拿了伯府給她的彩禮後,還買了一個丫鬟呢!
她堂堂伯夫人,竟然連個丫鬟都沒有?
豈不是說,她房裏的鈴鐺哪怕響了,誰都搖不來?
一陣寒風吹來,她感覺自己仿佛站在了孤島上,四周都是看不見的牆和冰冷的海水。
可能也不是海水吧,因爲她從未見過海。
因爲金鐲子而產生的暖意,飄散在暮春的寒風裏。
她終於朦朧地意識到,這伯府和她想象中的似乎不太一樣。
她像進了羊群的鴨子,只知道嘎嘎叫,不知道自己怎麼才能變成羊。
如果夢裏能有個老神仙教教她就好了。
最後還是在馬夫的引導下,她順利回到了自己的苔漪院。
有了錦壽園的對比,這會兒看着自己簡簡單單的小院子,衛央的心也跟着閉塞起來。
昨日她最喜歡院中有一窪小水池,這會兒才知道,原來還能從山上引活水。
她太蠢了,從沒見過富貴,竟然覺得自己屋裏掉漆的家具豪華。
這時巧雲從廚房帶了吃食回來。
倒不是巧雲愛伺候人,純屬是顧氏不許新婦去廚房,忌諱着她寡婦的身份。
衛央打開食盒,眼睛一亮,不愧是伯府,這一大早上不是吃魚就是吃肉。
要知道她放了十年羊,還沒吃過一口羊肉呢!
不過就算爹娘允許她上桌,她也不會吃的,因爲羊是她的朋友,她不舍得。
家裏殺羊賣的時候,她都偷偷躲到山上,寧願多撿幾捆柴,也不願回家幫着處理下水。
不愧是王公貴族都愛吃的羊肉啊,真香!
只是,當中午、晚上都是大魚大肉時,衛央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了。
她追出去問巧雲:“我怎麼感覺三頓吃的菜都是一個味道?”
巧雲翻了個白眼,嘴巴還挺刁。
“當然一樣,都是昨天酒席的剩菜!”
天氣漸熱,顧氏害怕菜放不住,先緊着貴的魚肉吃,所以他們這幾個下人也終於能見點葷腥了。
衛央傻眼,伯府還要吃剩菜?
晚上趙世雍應酬到很晚才回來,不過他沒來苔漪院,而是把衛央叫去了主院。
衛央趕緊把嫁衣換了,穿上丫鬟服,給自己上了層薄妝。
她剛進門,還是要趕緊拿捏住夫君的心才是。
主院位於伯府中軸線,是個三進院,前院是書房,後院是寢臥。
最後面是演武場,是曾經趙世鋒存在過的證明。
一進門,衛央就被大門的軒昂壯麗驚住了。
那麼高那麼粗的梁,是她從未見過的木材。
地鋪光滑如鏡的石頭,走在上面還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比村裏唯一的銅鏡還清晰。
多寶閣上陳列着看無數寶瓶,還有各國典籍,比曾經慕白讀過的書加起來還要多。
慕白冬日那麼冷的時候,都要堅持抄書,一本書能賺個三四兩,這一屋子,得值多少銀子啊?
她忽然明白爲何慕白一日只睡三兩個時辰,出身貧困的人和伯爺這樣站在頂點的人是不一樣的。
他們需要百倍的努力,才將將看得到人家疾馳之下撩起的塵土。
趙世雍身上的青色官袍並未換下,正靠着太師椅閉目養神。
眉目間刻着三道褶皺,瞧着心情不佳。
聽到腳步聲,趙世雍睜開眼睛,頓時臉色更差。
大步過來一手鉗住了衛央的下巴。
“誰讓你畫成這樣的?”
這麼白,像在奔喪!
她難不成還想再做一次寡婦不成!
衛央呼吸有些困難,咳了兩聲,趙世雍才一把將她甩開。
“這是我學着昨日喜娘的樣子畫的……”衛央小心翼翼解釋。
“你是在學那些勾欄做派,故意污我的眼?畫得人不人鬼不鬼,簡直是東施效顰!”
沒有絲毫對新婚妻子的溫存,只有徹頭徹尾的冷漠。
衛央的臉色瞬間黯淡下去,比過量的胭脂水粉還要難看。
趙世雍走到牆邊掛着的畫像旁,深情幾許。
“蘭兒從不屑這等豔俗之物,清雅自持,這才是世家風範。”
又是蘭兒。
衛央的心直直地沉下去。
“今日對着蘭花晨昏定省了沒?”
“嗯……”衛央揪着衣袖,低頭回答。
“以後你只需安分守己,做好你該做的事,別妄想用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說完他很自然地張開雙臂,“寬衣。”
衛央四歲剛上山放羊的時候,很害怕空無一人的幽谷,不論她怎麼喊,都沒人回應。
那時候她總是哭,每天回家的時候眼睛都是腫的。
後來她明白了,哭也不會有人來幫她。
所以這麼多年,她從來沒哭過。
哪怕聽聞慕白死訊的那日,她都沒哭,以至於被婆母罵白眼狼。
可是她哭了又有什麼用呢?
難道哭了,慕白就能回來,給她掙一個誥命麼?
不會的,她還要伺候癱瘓的婆母,還要想着如何賺錢,如何活下去。
她自知自己是個命苦的,所以沒有資格哭。
本以爲有了大師的批命以後,會苦盡甘來,沒想到,到頭來還是苦果一顆。
她咬咬唇,吸了一口氣,伸出微微顫抖的手給趙世雍解結扣。
以前她經常伺候慕白,對男人的衣裳很熟悉。
不過這是什麼面料啊,摸着竟然比她的手還要滑嫩,要是她能有這樣的一件衣裳就好了。
“洗漱了麼?”趙世雍問。
衛央搖頭。
“以後來主院之前,先洗個澡。”
衛央乖巧地點點頭。
趙世勇喉結滾動了一下,然後拉着衛央來到淨房,三兩下把她的衣裳扯下來,推到了浴桶裏。
衛央吃了幾口水,剛扶上浴桶邊緣,就被趙世雍往前狠狠一推。
她緊緊咬着牙,不敢再求饒。
許是在水裏,今日沒有那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