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摔倒在堅硬的地上,被木盆砸到的痛感並沒有。
江秀敏感覺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暖暖的,安全的,還帶着煙草味!
江秀敏睜開眼睛,對上江浩的目光。
江秀敏不知道爲啥居然感覺到父親的目光裏帶着慈祥,可是怎麼可能啊?
父親最喜歡的是弟弟,而且更喜歡的是後媽。
自從後媽進門以後,父親對待他們就越來越暴躁。
不是打就是罵,成天就罵他們是賠錢貨。
打罵更是家常便飯,父親怎麼可能慈祥在自己差一點兒把這一盆衣服摔了的情況之下。
江秀敏立刻敏捷的翻身。
從父親的懷裏掙扎着站起來,看到手裏的木盆果然掉在了地上,衣服全散落了一地。
最可怕的是洗衣服的搓板兒摔成兩節兒。
江秀敏的臉一下子就白了,完了,這回肯定要挨揍。
而且估計要被打死,家裏這麼窮,父親每一分錢都會精打細算。
後媽更不可能讓他們花錢,現在洗衣板壞了。
意味着家裏就要因爲自己破財!
江秀敏撲通一下就跪下來。
“爸,我錯了。”
“明天我就上山去找木頭,我送給老劉叔,讓他幫咱們做搓板!
把我給他們家打一個月的豬草,讓他可以免費給咱們做搓板,爹你別打死我。”
“爹,我真不是故意的,爹,我錯了,我以後多幹活兒,多照顧弟弟。”
小丫頭雙手用力搓着,滿眼的哀求,早已經嚇得面無人色。
父親打起人來那是真的往死裏打,她一直都記得上一次挨打就是因爲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碗。
父親拿竹條整整打了自己半個多小時,那一次的打讓她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個月。
連村裏的老中醫都說她是命大,要不然的話早就死了。
那一次一只碗自己就躺了一個月,這一次一個搓板兒可比碗大多了。
碗還有替換的用的,可是家裏搓板兒可沒有第二個。
江秀敏只感覺自己小命休也。
就在這時,江秀麗和江秀梅從小廚房裏跑了出來,兩個小小的身影隨着姐姐一塊兒跪在了一起。
“爸,求您了,您別打姐姐,你們別把姐姐打死,我們都可以幫姐姐打豬草。
我多多的砍柴,我多多的幹家務,我可以少吃一點兒飯。”
“爸我以後可以不吃飯,你別打死姐姐。”
“爸,求求你了。”
江浩看着女兒又瘦又小,跪在地上兩手用力的搓着。
三個孩子早已經哭成了一團。
他忽然覺得自己就是禽獸。
一個父親本應該給自己的兒女遮風擋雨,可是在孩子眼中自己比王閻王爺都凶狠。
一個搓板兒斷了他們的第一反應,不是說考慮到自己有沒有受傷,他們的第一反應是怕自己把她打死。
一個父親打死自己的親生孩子,這是什麼禽獸的印象?
江浩只覺得自己該死。
他上輩子到底幹了什麼缺德事兒?
這已經不是缺德了,這簡直就不是人。
忽然狠狠的給了自己一耳光,這一耳光響亮的把正在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三個孩子驚呆在當場。
這是咋了?
他們看到什麼?
父親不是扇了他們一耳光,反而是父親打了自己一耳光。
難道說他們已經被父親打死了?
才能看到永遠不可能看到的一幕。
江浩狠狠的扇了自己耳光不過癮,又反手又給了自己一耳光。
那張臉立刻腫了起來,他下手一點兒都沒留力氣。
他是真的對於上輩子的自己給孩子們造成的苦難覺得痛心,也覺得羞愧。
他真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他不配當父親。
“爸,您您別這樣,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江秀敏緊緊的摟着兩個妹妹,現在渾身顫抖,她不知道現在這是啥情況。
難道他爹是準備真的打死他們?
不然他爹爲啥打自己耳光啊?這不應該呀。
“起來吧,爹不打死你。”
江浩平靜下來,語氣平靜地對孩子說道。
上輩子做了那麼多錯事,這是他欠三個孩子的,他一定會這輩子把三個孩子寵成公主。
這是在這一刻他做好的決定。
可是他這話說完,三個孩子像見鬼一樣,江秀敏迅速抱着兩個妹妹,三個人步調一致的往後退去,
“爸,我真的錯了,我真的錯了!”
“爸,我求求你,你給我機會彌補你,饒了我吧,我真的不想死。”
“爸,我現在大了,我能打豬草,我能幹家裏的活兒,媽還需要坐月子,需要照顧弟弟。
我可以照顧弟弟,做更多的家務,爸,你要是打死了我,這些誰來做呀?”
江秀敏早已經嚇得面無人色,主要是父親說的這話太嚇人了。
父親每一次都是暴跳如雷,發火之後反而他們心裏心安。
可是如果父親不發火,那就是醞釀着更大的怒火。
她記得上一次父親這麼平靜的時候就是把自己吊在了房梁上,狠狠的抽了一頓鞭。
江秀敏真的害怕他怕自己死,如果自己死了兩個妹妹怎麼辦?
他們那麼小,他們什麼都幹不了呢。
在心裏巨大的恐怖陰影之下,江秀敏渾身哆嗦,哆嗦到連她自己都感覺不出來。
江浩本來是想走上前去把他們三個人扶起來,好好的安慰他們一下,結果沒想到三個孩子像是見了鬼一樣往牆角縮。
江浩猛然一下子反應過來,平常自己不是這樣的性子,他的性格暴躁,而且很容易動怒。
上輩子的自己很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
打人是絕對不留手的,除了對自己那個寶貝兒子自己千依百順之外,對三個女兒從來沒有和顏悅色過。
他現在的和顏悅色對於三個孩子來說不亞於是惡魔般的存在。
想一想他上輩子幹的那些混賬事,江浩真恨不得再給自己兩耳光。
可是這種情況之下,他不能再刺激三個孩子了。
孩子這麼小,他真怕三個孩子被自己逼瘋。
粗聲粗氣的一腳踹翻了地上的木盆。
“哭什麼哭?還不趕緊把地上的盆拿起來,沒有搓板兒不用洗衣服,趕緊上山去打豬草,砍柴。”
“三個人都一塊兒去,少在這裏礙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