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李衛慶依舊每天準時出現在那段路上,慢悠悠地掃着他的大街。
好幾次,有人習慣性地隨手扔下果皮紙屑,李衛慶眼皮都懶得抬,手中掃帚卻像長了眼睛,“啪”一下就打在那人腳邊或者小腿上,不重,但足夠嚇人一跳。
“嘿!找茬是吧?”
一個被掃帚杆點到褲腿的男人怒目而視。
李衛慶這才懶洋洋地抬眼,用掃帚尖點了點地上的垃圾:“眼瘸?看不見剛掃幹淨?撿起來。”
“你一個掃大街的橫什麼……”
那人話沒說完,對上李衛慶那雙沒什麼情緒卻冷颼颼的眼睛,又想起這幾天關於這掃街煞星的傳聞,後半句硬生生咽了回去,嘴裏不幹不淨地嘟囔着,還是彎腰把東西撿起來走了。
另一個婦女扔了把瓜子殼,李衛慶直接開罵:“喂!你手斷了還是腦子被門擠了?這麼大個活人剛掃完就扔?你家炕頭也這麼嚯嚯?”
婦女被罵得臉一陣紅一陣白,想回嘴,可見李衛慶拎着掃帚往前走了一步,頓時慫了,嘴裏念叨着“瘋子”,趕緊小跑着離開了。
一個星期下來,這段路竟成了南鑼鼓巷最幹淨的地界,路過的人也都莫名多了幾分小心。
每天下午,棒梗都會帶着小當和槐花,偷偷溜過來。
“慶大哥,我們幫你掃!”
棒梗搶過李衛慶手裏的大掃帚,吭哧吭哧地學着樣子劃拉。
小當和槐花則跟在後頭,找來小樹枝把垃圾扒拉到一旁。
李衛慶也不阻攔,樂得清閒,就靠在那棵大槐樹下,擰開腰間的水壺喝口水,看着三個小的忙活,偶爾懶洋洋地指揮一句:“那邊,對,葉子攏一堆。”
好幾次,一大爺易中海背着手從這段路經過,看到棒梗三小只吭哧吭哧地掃着地,而李衛慶卻悠閒地靠在樹下喝水,眉頭就皺得死緊。
他終於忍不住,停下腳步,沉聲道:“李衛慶!街道辦罰的是你掃大街,是讓你勞動改造!你怎麼能讓孩子們替你幹活?這像什麼話!”
李衛慶連眼皮都沒抬,依舊慢悠悠地擰好水壺蓋子,掛回腰間,才懶洋洋地甩出一句:“關你屁事?他們樂意幹,我樂意歇着。礙着你了?哪兒涼快哪兒待着去,滾!”
易中海被他這話噎得臉色發青,指着李衛慶:“你……你簡直不可理喻!非要一直逮住這幾個孩子折騰,才舒服?”
棒梗見狀,趕緊停下掃帚,有些怯生生地小聲說:“一大爺,是我們自己願意幫慶大哥的……”
李衛慶嗤笑一聲,對易中海擺擺手,像趕蒼蠅一樣:“聽見沒?少在這兒狗拿耗子。再囉嗦,信不信我把掃帚塞你手裏讓你也活動活動筋骨?”
易中海氣得胡子直抖,看着李衛慶那副滾刀肉的模樣,又無可奈何,心裏更是堵得慌。
“你給我等着!”
易中海憋着一肚子火,扭頭就去了街道辦。
“王主任!您得管管那個李衛慶!”
他一進門就告狀,“他根本就沒好好改造!天天讓他掃大街,他倒好,讓賈家那三個孩子替他幹活,自己躲樹底下乘涼!這哪是接受處罰,這簡直是享福去了!”
王主任聽着,眉頭又皺了起來:“還有這種事?老易你放心,我們會加強監督的。”
過了幾天,易中海發現情況依舊,又去找王主任:“王主任,他根本沒改!還是讓孩子掃!這處罰還有什麼意義?”
王主任也被這反復的投訴弄得有些煩,但確實也沒更好的辦法,只能公式化地回應:
“行了老易,情況我知道了。既然他消極怠工,那就把處罰期再延長兩個月!我們會嚴肅批評他的!”
然而,延長處罰期對李衛慶來說根本不痛不癢。他依舊是那副樣子,掃街時照樣橫行霸道,下午棒梗他們來了,照樣把掃帚一丟。
易中海再去說,王主任也只能無奈道:“老易啊,罰也罰了,延也延了,總不能真爲這點事把他抓起來吧?警察那邊比我還頭疼他。你們院裏也多擔待點,看着他別再打架惹事就行了。”
幾次下來,易中海也明白了,這投訴根本沒什麼大用,反而把自己氣得夠嗆。
他看着李衛慶那副“我就這樣,你能奈我何”的架勢,只能黑着臉,遠遠瞪上一眼,憋屈地走開。
李衛慶就這麼日復一日地掃着他的大街,一晃眼兩個月過去了。
這段南鑼鼓巷的路面,破天荒地成了整個片區最幹淨的地段,幾乎可以用一塵不染來形容。
街坊鄰裏也都摸清了他的脾性。只要看到那個扛着掃帚、腰間晃蕩着水壺的懶散身影出現,路人大多會選擇繞道走,寧可多走幾步,也不想觸他的黴頭。
實在躲不開的,遠遠就會擠出個笑臉,主動打招呼:“李……李同志,掃着呢?”
“辛苦了辛苦了,這地兒真幹淨!”
“您忙着,我這就走,這就走……”
甚至有人路過時,會下意識地檢查一下自己手裏有沒有拿什麼廢紙雜物,生怕一個不留神掉了,惹來那柄神出鬼沒的掃帚和幾句不中聽的罵。
李衛慶通常只是懶洋洋地掀一下眼皮,從鼻子裏哼一聲,算是回應,繼續慢吞吞地揮動他的掃帚。
仿佛這整條街的安靜和整潔,都是他理所當然的統治區。
掃大街這活兒,街道辦只罰勞動,不管飯。李衛慶也不在意,自有他的辦法。
晌午頭,日頭正毒,他掃完上午的份額,就拎着掃帚晃悠到後海邊上那棵老柳樹下。解下腰間那個水壺,擰開蓋子,裏面還有半壺清水。
他將壺嘴上那根紅繩拴着小鐵鉤,刺破自己右手食指指尖,粘上一滴殷紅的血珠,小心翼翼地放進進水壺裏。
鉤子悄無聲息地沉入水面之下。
他就那麼懶洋洋地靠着柳樹坐着,握着紅繩的另一端,閉目養神,仿佛真的在垂釣。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紅繩輕微地抖動了一下。
李衛慶睜開眼,手腕一抖,慢慢將紅繩提起。只見那小鐵鉤上,赫然掛着一盒【自熱米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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