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給你送‘精神食糧’!趕緊接着!”林佳佳把手裏的書一股腦塞進他懷裏。
然後像回自己家一樣,側身就從他和門框的縫隙裏擠了進去,嘴裏還抱怨着,“重死了!”
“哎喲,你還真曬黑了不少!”看了眼陳斯明,驚奇道。
陳斯明被她撞得微微後退半步,手忙腳亂地接住書,懟了回去:“會不會說話?這叫健康膚色。”
他這才轉向時灼,聲音中透着笑意:“灼姐,謝了,還麻煩你跑一趟。”
時灼把懷裏屬於他的那套書也遞過去:“客氣。”
陳斯明又接過另一沓書,還真不輕,這大熱天的送過來,說是親兄弟姐妹也沒人敢質疑,陳斯明差點感動得熱淚盈眶。
他艱難側身讓時灼也進來:“快進來。”
客廳寬敞明亮,裝修是簡潔的現代風,巨大的落地窗外綠意盎然,沖淡了空間的冷感,家裏很安靜,看着只有陳斯明一個人在家。
“陳叔沒在家?”時灼將書包放在沙發上,隨口問道。
陳斯明家的公司是本市的龍頭企業,一般是陳爸在打理,陳媽是個閒不住的性子,不是在這個國家看日落就是在那個國家賞雪,行蹤不定。
公司事務不多時,陳爸就會飛過去找陳媽,爸媽都瀟灑,就是可憐陳斯明一個人總是被扔在家裏。
“嗯,晚上才回來。”陳斯明說着,很自然地走向冰箱,“喝什麼?果汁?氣泡水?”
“果汁!冰的!”林佳佳毫不客氣地舉手,毫無形象地癱在沙發裏。
“我也果汁。”時灼在單人沙發坐下。
陳斯明拿着兩瓶果汁走過來,就近將先開蓋的那瓶遞到了正癱在沙發裏喊渴的林佳佳手裏,然後再走到時灼旁邊把另一瓶瓶蓋也擰開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時灼不緊不慢地從自己的書包側袋裏拿出一個小巧精致的紙袋:“上周跟佳佳逛商場,味道很特別,就順手買了三支。”
她說着,從紙袋裏取出一個細長的香水盒,遞給陳斯明,“這個是你的。”
林佳佳正喝着果汁,聞言立刻點頭附和:“超好聞,我和灼灼一起選的,灼灼是茉莉味的,我的那支是蜜桃的,你的是雪鬆的。”
說着又眯着眼嘖嘖道:“你說你哪裏來的好福氣,有我們兩個人美心善的大美女當朋友,還有禮物收,謝安吧!”
他立刻彎腰躬身接過那個設計簡約的盒子:“謝兩位主子,奴才願爲兩位主子肝腦塗地。”
指了指樓上,“奴才出門在外也爲兩位主子挑了禮物,這就去拿。”
也只有在她倆面前才能看到這樣的陳斯明了。
很快陳斯明從樓上下來,給時灼的是英文原版的《世界秩序》,給林佳佳的是一款限量版哈利波特周邊手辦。
時灼看到書名和作者時,眼睛明顯亮了一下:“Kissinger的《World Order》,不好弄吧,謝謝。”
“可算是做了一回人。”嘴上這麼說,林佳佳眼睛一點也沒從那套手辦上挪開,愛不釋手。
“我們什麼關系,客氣。”他在靠近林佳佳的那張沙發扶手上隨意坐下,看向她:“假期沒惹什麼事吧?”
“瞧不起誰呢!”林佳佳立刻坐直了。
開始眉飛色舞地分享暑假趣聞,以及開學第一天的各種見聞。
陳芝麻爛谷子以及綠豆大小的事都要翻來覆去說一番,陳斯明聽着,偶爾被她誇張的語調逗笑。
三人又閒聊了一會兒,果汁見了底,時灼便站起身:“書送到了,我們就走了,你剛回來,好好休息倒倒時差。”
林佳佳雖然還有點意猶未盡,也跟着站起來,假裝凶巴巴地對陳斯明說:“記得欠我們一頓大餐!不然這書我可就白搬了!”
陳斯明笑着把她們送到門口,稍微用勁敲了敲林佳佳的腦袋:“明天早上等你一起?別又睡過頭。”
“知道啦!囉嗦!”林佳佳誇張喊痛,齜牙咧嘴。
“走了,明天見,對了,明天還有摸底測試,別忘了。”時灼提醒。
陳斯明點點頭,在門口站了會兒,看着林佳佳挽着時灼胳膊,夕陽的金輝爲她們的背影勾勒出溫暖的光暈,直到她們拐過路口再也看不見,才輕輕關上了門。
林佳佳家就在陳斯明家附近,謝絕了林佳佳哭天抹淚的挽留,時灼一個人坐上了回家的公交。
到家後打開門,將房門在身後輕輕合上,將外界的一切喧囂與陽光徹底隔絕。
窗簾拉着,陽光透不進來,時灼沒有開燈,徑直穿過略顯昏暗的客廳,老房子的寂靜瞬間包裹了她。
徐女士今天值夜班,家裏只有一只貓。
小貓很有個性,見時灼回來也只是在趴在貓窩裏掀了掀眼皮又睡了過去。
她換上柔軟的拖鞋,將書包隨意放在沙發旁,給自己倒了杯涼白開,摸了摸小貓,然後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她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打開台燈投入學習,而是將水杯放在書桌上,自己則面向窗戶坐下。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微涼的玻璃杯壁,她的目光投向窗外。
她的眼神是空的,沒有焦點,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思考着什麼。
腦海裏,白天的畫面一幀幀清晰地回放。
半個月沒聯系,她的突然出場看來效果挺好的。
方許遞過書時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他極輕的那聲“嗯”,他主動幫她拿書時平淡的“順手”。
每一個細節都被她提取出來,放在顯微鏡下仔細觀察、分析。
“物理競賽集訓隊。”她猜測老李明天要說的就是這件事,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
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近距離長時間的接觸,共同的目標,一切都符合她最初的預期。
方許今天的反應,也比預想中要更主動一些,看來暑假做的一切沒白費。
還有林佳佳和陳斯明,林佳佳那股毫無所覺的歡騰勁兒,和陳斯明那明顯的目光。
她輕輕嘆了口氣,這種簡單直接的情感,於她而言幾乎是另一個世界的東西。
她的目標是明確且唯一的,通往那裏的路徑必須清晰可控,容不得任何計劃外的幹擾或不必要的感情用事。
她拿起桌面上那支專門用來記錄“方許”的本子,翻了翻。
下一步,就是明天摸底考了。
驚豔才能被記住。
站起身,“啪”一聲按亮了台燈。
冷白的光線瞬間驅散了房間裏的昏暗,也將她臉上的痕跡一並掃空,她平靜地打開書包,拿出試卷和習題冊,攤開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