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卿的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帶着一股磅礴氣魄:
“一旦運河開鑿成功,引南域之水,潤我北疆之土,同時南北貨運暢通無阻,我大乾的國力,至少能再上三個台階!屆時,國運昌盛,人人皆可從中獲益,這才是真正的人人如龍之始!”
申屠狂聞言,重重地點了點頭,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作爲兵馬大元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條運河的戰略意義。
“相爺所言極是!”他沉聲道,“南域的天巫族,近百年來一直對我大乾邊境虎視眈眈,蠢蠢欲動。宗門不作爲,只能依靠我們自己!”
“若能將運河南北貫通,我大乾的樓船戰艦便可直抵南疆前線!屆時,糧草軍械源源不斷,大軍再無後顧之憂!”
“更重要的是,運河沿岸,能開墾出億萬畝良田,不知能養活多少百姓……仙門世家只知索取,只知將凡人視作螻蟻,圈養起來,收割信仰與氣運。唯有相爺,是在真正爲這天下,爲這皇朝謀劃未來!”
這,也是他申屠狂,以及朝中那批老臣,甘願冒着得罪仙門、身死族滅的風險,也要堅定不移地支持顧長卿的根本原因!
顧長卿聽着申屠狂的話,神色平靜,只是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無人能懂的復雜光芒。
爲天下蒼生?
或許吧。
但更多的是……爲了他自己那條,注定要鋪滿屍骨與鮮血的……權臣之路!
他緩緩起身,那一身血紋玄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膳用完了,也該上路了。”
“去哪?”申屠狂下意識地問道。
顧長卿轉過身,晨光透過窗櫺,落在他如雪的銀發上,卻照不進他那雙比深淵還要幽暗的眸子。
他望着皇宮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殘酷的弧度。
“入宮,早朝。”
“讓那位女帝陛下,以及滿朝文武,好好看一看,本相……沒有死!”
……
相府之外,大總管趙梟早已躬身等候,他身後,是一架極盡奢華與威嚴的巨大車駕。
車身由萬年沉香木打造,通體漆黑,其上以紫金勾勒出繁復而古老的饕餮紋路,四角懸掛着以深海鮫珠串成的風鈴,微風拂過,卻無半點聲響,似連聲音都被那股沉凝的氣勢所吞噬。
車駕的帷幔,隱隱有流光運轉,隔絕內外一切窺探。
而拉動這架車駕的,並非凡馬,而是一頭體型龐大如小山的五階妖獸——墨麟踏雲獸!
此獸通體覆蓋着墨玉般的鱗甲,每一片都閃爍着金屬的冷硬光澤,四蹄粗壯,踏在地上時,腳下竟有絲絲縷縷的黑雲繚繞。
它頭生獨角,猙獰而霸道,一雙赤紅的獸瞳掃視四周,散發出的凶戾氣息,足以讓尋常的玄相境修士心膽俱裂。
車駕兩側,冠無敵一身銀亮戰鎧,手持方天畫戟,胯下騎着一頭同樣神駿的妖獸戰馬。
他神情冷酷,眼神如刀,身後,是一千名身披玄鐵重甲的騎兵。
這一千騎兵,盡是根基巔峰的精銳,他們沉默地跨坐在高大的鐵甲戰馬上,人與馬仿佛融爲一體,形成了一座移動的鋼鐵森林。
一股由千人氣血與煞氣凝聚而成的鐵血洪流,沖天而起,攪動風雲,讓整條街道的空氣都變得粘稠而壓抑。
當顧長卿與申屠狂上車之後,
車駕啓動,墨麟踏雲獸邁開四蹄,看似緩慢,實則一步便跨出數十丈,車輪滾滾,碾過青石板鋪就的長街,發出沉悶如雷的轟鳴。
浩浩蕩蕩的隊伍,如同一柄出鞘的絕世凶兵,劃破了上京城清晨的繁華與寧靜。
街道兩旁的商鋪酒樓,行人攤販,無論是凡夫俗子,還是佩劍負刀的宗門修士,在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壓時,無不駭然色變,紛紛退至街道兩側,低下頭顱,不敢直視。
“是國相府的車駕!天呐,那頭妖獸……至少是五階!”
“國相爺這是要去上朝?他不是命不久矣了嗎?”
“噓!小聲點!你想死嗎?這佞臣權傾朝野,耳目遍布天下!”
一名看似來自某個小宗門的年輕修士壓低聲音,眼中卻滿是怨毒,“哼,禍國殃民,開鑿運河,害得多少沿岸的修道家族靈脈受損,根基動搖!這等國賊,怎麼還不死!”
“話不能這麼說……”旁邊一個老成些的散修嘆了口氣,“運河雖有弊,但利在千秋。我老家就在運河附近,自從有了運河,莊家豐收,凡人餓不死了。”
“命真硬啊……這都死不了,看來小皇帝想親政,還早得很呢。”
各種各樣的議論聲,如同蚊蠅般在人群中嗡鳴,卻又不敢大聲,充滿了敬畏、怨恨、不解與驚疑。
車駕之內,空間寬敞,布置得雅致而舒適。
一張小幾,一套紫砂茶具,嫋嫋的茶香驅散了車外的所有喧囂。
申屠狂聽着外面傳來的隱約議論,一張國字臉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相爺!”他忍不住開口,聲音中帶着一股怒氣,“外面那些愚民蠢貨!他們根本不知道您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這大乾皇朝,爲了他們能有一個安穩的未來!他們只看到眼前的一點蠅頭小利,只會人雲亦雲地咒罵!”
顧長卿面無表情地端起茶杯,輕輕吹開浮沫,淡然的眸子不起絲毫波瀾。
“申屠,民意是最無用的東西,也是最鋒利的武器。他們不需要明白,只需要服從。”他呷了一口茶,聲音平淡,“當他們餓的時候,你給他們一碗粥,他們會奉你爲神明。當他們飽暖了,你動了他們家門口的一塊磚,他們就會罵你是暴君。人性如此,自古皆然,何必動怒。”
“可……”申屠狂依舊憤憤不平,“末將就是替相爺不值!”
“本相所爲,非爲求名,更非爲求萬民稱頌。”顧長卿放下茶杯,眼神幽邃地透過帷幔,望向那巍峨的皇城輪廓,“本相,只是在走自己的路罷了。”
申屠狂聞言,心中一震,看着眼前這個男人,那滿腔的怒火瞬間化爲了更深層次的敬畏。
他罵了一句:“一群無知的蠢貨!”便不再言語,只是周身那股鐵血煞氣,愈發凝練。
車駕一路暢通無阻,很快便抵達了皇城正門——承天門。
高聳的城牆如山巒般矗立,城門樓上,一隊隊身穿金甲的禁軍手持長戈,神情肅穆。
當他們看到那頭拉車的墨麟踏雲獸,以及車駕上那代表着國相身份的饕餮徽記時,爲首的禁軍統領瞳孔猛地一縮,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大喝道:“開城門!恭迎相爺!”
沉重的城門在機關的驅動下緩緩開啓,沒有盤問,沒有阻攔。
普天之下,唯有國相車駕,可不經通傳,直入皇城!
望着那緩緩駛入的黑色車駕,城樓上的禁軍們面面相覷,臉上寫滿了驚疑。
“不是說相爺快不行了嗎?怎麼還來上朝了?”
“不知道啊……宮裏傳出的消息,太師和幾位大人這幾日可沒少往御書房跑,都以爲要變天了……”
“這下……怕是又有好戲看了。”
……
皇城深處,朝會之所,乾天殿。
此殿乃大乾皇朝的權力中樞,以萬載寒玉爲基,巨木爲梁,殿頂覆蓋着金色琉璃瓦,在晨光下熠熠生輝。
殿內,九十九根蟠龍金柱撐起了整個穹頂,穹頂之上,繪着周天星辰圖,以靈石點綴,宛如一片真實的星空。
地面光潔如鏡,倒映着文武百官的身影。
此刻,皇帝還未臨朝,殿內卻並不安靜。
文武百官分列兩側,三五成群,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聽說了嗎?相爺府邸這幾日靈氣波動異常,時而衰弱,時而狂暴,怕是真的撐不住了。”
“陛下連日召見太師與幾位尚書大人,看來是下定決心要收回權柄了。”
“唉,國相一倒,開鑿運河之事也已停滯,我等工部數年的心血……”工部尚書王宴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
“王大人,此言差矣!”禮部尚書張旭冷哼一聲,“運河勞民傷財,早已引得天怒人怨,早停早好!我看,相爺一去,我大乾才能重歸清明!”
兵部尚書徐龍與財部尚書吳青風等人,則與幾名武將站在一起,神色凝重,一言不發,他們都是顧長卿提拔上來的心腹。
而站在百官之首的太師李鴻泰,則是一臉的穩操勝券,眼底深處卻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
他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順利。
就在這時,一陣環佩叮當之聲響起。
在兩列宮女太監的簇擁下,身穿明黃龍袍,頭戴平天冠的李慕婉,邁着沉穩的步伐,從大殿後方走出。
她身形尚顯稚嫩,但那張絕美的小臉上,卻帶着與其年齡不符的威嚴與冷漠。
她一步步走上丹陛,在那張象征着至高無上權力的龍座之上,緩緩坐下。
一股無形的帝王威儀,以她爲中心,向着整個大殿彌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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