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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淅瀝,敲打着庭院裏的芭蕉葉。
如此風塵仆仆之態,竟是趙霖。
他悄然坐在我的身旁,燭光下,他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上布滿細密的劃痕和新結的痂。
“我跑遍了江南江北,尋了七位修復古玉的大師,最後一位大師才肯教我獨門技法。”
“我親手、一點一點磨了七天七夜,才將它復原如初。”
我抬眸看去,玉佩上的裂痕確實已經不見,一如趙霖昔日贈與我那般。
燭光下,他眼底帶着不易察覺的期盼,像極了多年前那個渴望得到我贊許的少年郎。
那一刻,心口像是被細針扎了一下,泛起綿密的酸楚。他終究,也曾真心待過我。
可表面修復得再完美,內裏的損傷卻是難以彌補。
“你費心了。”我淡淡應道,目光重新落回賬本。
趙霖忽然伸手按住賬本,力道大得指節發白:“你就這般反應?”
“我爲你尋遍天下匠人,爲你修復這破玉佩,你卻連多看它一眼都不肯?”
我緩緩合上賬本,直視着他:“侯爺想要我如何反應?感激涕零?還是痛哭流涕?”
他怔住了,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從前的你,不是這樣的。若我爲你做這些,你定會......”
“從前的我,已經死了。”我打斷他,聲音平靜無波。
“死了?所以你這些天對芊芊百般遷就,不是因爲你想通了、學會擺正自己正妻的位置了?!”
雨聲漸大,敲打着窗櫺。趙霖忽然笑了,笑聲裏帶着幾分淒涼。
他猛然從衣袖裏甩出一份和離書。
我倒吸一口涼氣,只因這和離書,是由我書寫,藏在書房裏的那一卷。
“沈清歌,你告訴我,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哪怕只是一刻?”
我看着他泛紅的眼眶,想沈芊芊當年棄了他要嫁比這侯府還高的門第時,他都不曾落淚。
如今卻因我,露出這般脆弱模樣。
雨聲潺潺,襯得他此刻的追問無比蒼涼。
我幾乎要心軟了,幾乎要記起那些被他呵護在掌心的歲月。
可隨即,沈芊芊有孕時他欣喜的臉,與我小產時他冷漠的背影交錯浮現,將那一點心軟碾得粉碎。
“侯爺問這個,不覺得可笑嗎?”我輕聲道,“你是希望我愛一個讓別的女人懷了身孕的男人?”
“我沈清歌沒有這麼下賤。”
“沈清歌,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即便我如今寵愛芊芊,對你卻並非不愛,你怎能如此決絕?!”
“我試過!”他突然提高聲音,眼中水光閃爍,“我試過像愛你一樣去愛芊芊,可我做不到!”
“每當看到她,我就會想起你,想起我們曾經......”
“霖哥哥!”沈芊芊從裏間沖出來,顯然已經聽了許久。她臉色蒼白,淚水漣漣。
“你說的那些只愛我......便只是哄我而已?”
沈芊芊撫摸着自己的小腹,淒然道:“既然如此,這孩子留着還有什麼意義?!”
說罷,她手裏的剪子直指高隆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