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抽屜內狹小的空間如同冰冷的鐵棺,每一次呼吸都帶着冰碴刮擦肺腑的痛楚。林肆癱靠在冰冷變形的金屬內壁上,右臂覆蓋的玄冰紋路如同活物般蠕動,寒意針砭骨髓,順着肩胛骨向心口方向緩慢而堅定地蠶食。每一次心跳,都像是被凍結的齒輪艱難轉動,牽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劇痛。他毫不懷疑,再這樣下去,自己很快就會變成一具真正的冰雕,與這停屍牆融爲一體。

他艱難地挪動還能活動的左手,將那本救命的《乘務日志》更緊地貼在胸前,仿佛那冰冷的硬殼能汲取一絲對抗寒意的力量。日志封面粗糙的觸感和那暗紅如血的字跡,如同烙印般灼燙着他的指尖。

蘇曉。

一個名字,一個被絕望和恐懼浸透的犧牲者。她的遺言,就是此刻唯一的線索。

林肆閉上眼,竭力對抗着冰脈侵蝕帶來的眩暈和麻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重新梳理日志中那些觸目驚心的文字碎片。

“永夜列車在循環…乘客在蠟化…” 這印證了他之前的經歷。那輛穿梭在無盡黑暗中的列車,根本就是一個封閉的死亡牢籠。所謂的“乘客守則”,不過是系統精心編織、引導獵物走向毀滅的蛛網。

“穿制服的男人…他…他根本不是乘務員!他是…怪物!” 那個手持銅鈴、能吞噬票根的乘務員!它的冰冷、它的規則、它的獵殺本能…原來它本身就是系統的一部分,一個披着人皮的“清理”工具。林肆想起那枚嵌入其眉心的銅鈴,那是他引爆精神標記留下的傷痕,更是系統規則具象化的鐵證。

“系統在騙我們!它在看着!它在篩選!” 冰冷的機械音,無處不在的監控感…蘇曉的感知敏銳得可怕。深淵回廊,就是高等文明觀測者的巨大實驗場,而他們這些玩家,不過是籠中掙扎的小白鼠,被篩選、被折磨、被收割精神能量。蘇曉用生命窺見了這個殘酷真相的一角。

“牧羊人…” 這個名字帶着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惡意。一個凌駕於冰冷系統AI之上的存在?管理員?是他封鎖了蘇曉口中“唯一的出口”——往生站的上層通道?日志裏那句“它在上面…辦公室…它在看着所有人”,如同跗骨之蛆,讓林肆感覺有一雙無形的眼睛正穿透層層金屬和空間,冰冷地注視着自己這個“異常登錄者”。

“‘鑰匙在喉嚨裏’…” 林肆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看向抽屜縫隙外那具保存相對完好的女屍——蘇曉。她咽喉處那道猙獰的縫合線刺痛了他的眼睛。鑰匙…鳳佩!系統提示的“染血的票根”備注“血跡氣息熟悉”,現在終於有了答案——那氣息屬於蘇曉!是她用某種方式,在生命的最後關頭,將鳳佩藏進了自己的喉嚨,並用殘留的意志,在列車那必死的絕境中,將“鑰匙”送到了他的腳邊!

她用自己的生命,爲後來者留下了一線生機,一份指向“牧羊人”和“雙佩傳說”的血色地圖!

“‘雙佩合一’…傳說…能打開…真正的門…離開這個地獄…” 林肆的手緊緊攥住了胸口的鳳佩。冰寒刺骨,卻也帶着一絲微弱卻堅韌的悲傷共鳴。這就是其中一半。另一半凰佩,就在日志所指的“上面”,在那個“牧羊人”的辦公室裏!雙佩合一,是離開這個地獄的鑰匙!牧羊人也在尋找它們,甚至…懼怕它們?這給了林肆一絲渺茫的希望。

“牧羊人…它在找它們…它怕它們…” 日志最後潦草的絕筆,如同垂死者的詛咒,也像是一道微弱的光。

梳理至此,林肆感覺一股冰冷的憤怒與求生欲交織着,暫時壓過了右臂的劇痛。蘇曉,一個和他一樣被卷入這無盡噩夢的普通人,用如此慘烈的方式留下了線索。她的絕望,她的掙扎,她的犧牲…都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這不僅僅是爲了自己活下去,似乎也背負了某種沉重的承諾。

“叮咚——!”

尖銳刺耳的電子廣播音如同索命魔音,再次穿透金屬抽屜的阻隔,狠狠刺入林肆的耳膜!

“1號窗口服務繼續…請出示憑證…前往‘上層’…超時未響應…啓動深度清理程序…”

廣播在重復,但內容比之前多了一句!冰冷的“超時未響應”和“深度清理程序”,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一股無形的、巨大的規則壓力驟然降臨!狹小的抽屜空間仿佛瞬間變成了一個正在被不斷壓縮的鐵盒子!空氣變得粘稠沉重,每一次呼吸都變得極其艱難。冰冷的金屬內壁似乎正緩慢地、不可抗拒地向內擠壓,要將裏面的一切都碾成肉泥!更可怕的是精神層面的侵襲,一種冰冷、混亂、充滿湮滅意志的“噪音”開始沖擊林肆的意識,試圖瓦解他的思維,將他同化成這停屍牆的一部分!

“呃啊!” 林肆悶哼一聲,額頭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瞬間滲出,又在極寒中凝結成冰珠。他死死咬住嘴唇,用劇痛保持清醒。冰脈的侵蝕似乎也被這規則壓力引動,寒意暴漲,右臂的玄冰發出細微的碎裂聲,但碎裂處蔓延出的不是溫暖,而是更深的、幾乎凍結靈魂的酷寒!半邊身體如同被浸入萬載玄冰之中,連思維都開始變得遲滯。

【警告!檢測到高強度規則壓制!】

【警告!宿主生命體征急速下降!精神污染指數攀升!】

【警告!冰魄之力(鳳佩)反噬加劇!肢體功能喪失風險:極高!】

冰冷的系統提示如同喪鍾在腦海回蕩。

憑證!必須找到憑證!否則,不等冰脈將他凍斃,這“深度清理”的規則之力就會先將他碾碎、同化!

林肆的左手因寒冷和壓力而劇烈顫抖,他死死抓住懷裏的《乘務日志》,指關節捏得發白。蘇曉…她提到了“出口被封鎖”,提到了“躲進停屍櫃”,但她沒有說憑證是什麼!她喉嚨裏的“鑰匙”是鳳佩,但鳳佩顯然不是通往“上層”的憑證!

“憑證…憑證…” 林肆的思維在冰寒和混亂噪音的夾擊下艱難運轉,如同生鏽的齒輪。他嚐試着將鳳佩貼在冰冷的抽屜內壁上,毫無反應。他試圖去感知外面大廳的情況,但精神觸角剛探出,就被那無處不在的規則壓力和怨念壓制狠狠撞了回來,腦中一陣針扎似的劇痛。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開始淹沒意識。難道要被困死在這裏?像蘇曉一樣,成爲這停屍牆裏一具無聲的陳列品?

就在意識即將被冰寒和混亂徹底凍結的刹那,胸口的鳳佩猛地傳來一陣極其強烈的情緒波動!不再是純粹的悲傷,而是一種焦急、一種強烈的指引,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一點微弱卻執拗的星火!這股波動頑強地穿透了肉體的冰封和精神的混亂噪音,死死拽住了林肆即將沉淪的意識!

順着這股微弱卻清晰的指引,林肆將殘存的精神力凝聚起來,艱難地“看”向抽屜之外——不是用眼睛,而是通過鳳佩那與死亡緊密相連的奇異共鳴。

他的“視線”穿透了冰冷的金屬,投向那巨大、壓抑的停屍牆深處。在層層疊疊、散發着濃烈怨念與空間規則的金屬抽屜陣列中,在靠近最下方、光線幾乎無法觸及的陰影角落裏,一點極其微弱的、幾乎要熄滅的“生者”氣息波動,如同風中殘燭,頑強地存在着!

那氣息微弱、混亂、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痛苦,但確確實實是“活着”的!不同於蠟屍的凝固,也不同於吊屍的怨毒死寂!是玩家!是和他一樣,被困在這往生絕境,用某種方式躲過了“清理”的幸存者!

這個發現讓林肆瀕臨熄滅的求生之火猛地一竄!他強忍着冰脈劇痛和規則壓迫,將鳳佩的感應能力催發到極限,死死鎖定那點微弱的生者氣息。如同在無邊冰海中抓住了一根浮木。

也許…憑證的線索,就在那裏?或者,那個躲藏者本身,就知道些什麼?

“叮咚——!!!”

電子廣播音陡然變得更加急促、尖銳!如同死神的最後通牒!

“警告!未檢測到有效憑證!深度清理程序啓動倒計時:10…9…8…”

冰冷的倒計時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林肆的心上!整個抽屜空間的壓縮感和精神污染強度瞬間飆升!金屬內壁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向內凹陷的弧度更加明顯!覆蓋右臂的玄冰瘋狂蔓延,冰藍色的紋路已經爬上了他的脖頸,半邊臉都開始失去知覺,視野邊緣開始出現冰晶凝結的幻覺!

沒有時間了!

林肆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決絕。他猛地用還能活動的左手,狠狠拍在胸前緊貼的鳳佩上!冰寒刺骨,卻也帶來一絲刺痛的清醒!

“蘇曉!” 他用盡全身力氣,嘶啞地低吼出日志主人的名字,仿佛要將這個名字當作最後的矛,刺破這絕望的囚籠!“告訴我!憑證是什麼?!”

回應他的,是腦海中冰冷機械音驟然響起的提示:

【隱藏任務:遺失的真相(進行中)】

【關鍵信息節點觸發:乘務員蘇曉的犧牲與執念已確認。】

【任務探索度:35%】

【獎勵線索(部分解鎖):‘往生憑證’的本質,與‘死者之名’及‘生者之願’相關。突破規則壓制,接觸‘同源’氣息,或可窺見答案。】

死者之名…生者之願…同源氣息…

倒計時如同跗骨之蛆:“…5…4…”

林肆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死死釘向了停屍牆深處,那個散發着微弱生者氣息的角落抽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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