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豹爺啊，咋了？”阿力問我。
“我就直說了，我今天來找你，是想讓你給我引薦一下這個豹爺，我急等錢用，想跟着他跑私運。”
所謂私運，就是將南方走俬來的貨物運到北方，這種肯定是不能用正規貨運，唯一的渠道，就是用貨車拉。
這些貨，統稱爲水貨，質量未必比行貨差，只是因爲沒交關稅，價格上有很大的優勢。
尤其是一些特殊的商品，正規渠道供貨很少，水貨賣的再貴都供不應求。
胡建那邊，某個姓氏比較“差”的，就是靠這個成爲頂級大佬的，甚至建了一棟樓，專用於風月。
多年之後，還有一個姓氏比較黃的，也是靠這門生意發家，最終成爲龍國首富。
當然，這兩人結局都不怎麼好。
我對私運本身沒什麼看法，想幹這個，無非是在號子裏聽阿力講述過，這一行很掙錢。
貨車跑一趟私運，收入是平時運貨的好幾倍，甚至十倍！
當然風險也很高，一旦貨物出了問題，可能車都要賠進去。
我也是爲了還趙老板的錢，才想到這個點子，畢竟車是現成的。
阿力聽我說完，撓着後腦勺，臉上現出爲難之色，
“這個……”
“阿力你放心，這事要成了，我一定好好謝你。”
“峰哥你說哪裏話！咱倆之間什麼謝不謝的，你有大貨車，這事不難，就是……
我最近跟豹爺鬧的不愉快，不想見他。”
“啊，那你……”
阿力一拍大腿，
“得嘞！換別人，這事我不帶管的，但是峰哥你來找我，我說啥也得幫，走吧，趁天沒黑，豹爺多半在公司，我帶你去見他！”
經過小賣部時，阿力對我說：“你第一次去見豹爺，空着手不好，你去買兩條煙，或者茶葉什麼也行，別太差的。”
我將兜裏錢全翻出來，也就兩百不到，有點尷尬的對他說：
“沒錢了。”
“好吧……”
阿力撓了撓頭，轉身回家去了。
我還以爲他是回去拿錢借給我，結果他把我送的兩條煙拎出來了。
“就送這個吧，紅梅是差了點，也好過沒有。”
“這……可這是我送給你的啊！”
“哈哈，咱兄弟之間無所謂，你能帶東西來，已經太給我長臉了！”
我心頭一暖，阿力這廝，沒想到這麼講義氣。
當下決定等這件事辦成，一定好好謝他。
我倆打了一兩“拐的”（本地的一種土的士，就是摩托車後面掛一個車鬥，能做十來個人，但是便宜，正規出租車五元起步，拐的兩元），前往豹爺跑私運的場子，北城貨運站。
顧名思義，位置在下蔡縣北城。
下蔡縣，是江淮市下面的兩個縣之一，但是北城距離江淮不遠，屬於中間的城鄉結合部。
豹爺，乃是北城這邊道上一霸，基本盤便是私運，還有賭場之類的幾門生意，是真正的江湖大哥。
他的名號，我以往也聽到過幾回，社團取名“明社”，豹字頭。
半小時左右，我倆坐着“拐的”，來到了貨運站大院門外。
院子挺破，但相當大，側邊牆上掛着一道牌子，寫着“城北貨運公司”幾個字。
“這就是豹爺的場子了，峰哥，一會見到豹爺，你說話當心點哈。”
進去的時候，阿力特意關照了一句。
“放心。”我點點頭。
院子裏有幾個看打扮就是混混的家夥，正在給一輛大貨車卸貨。
阿力看起來有點躲着他們，結果還是被人發現了，有人沖他招手：
“阿力，不是說再也不來了嗎，帶把的要說話算話啊！”
“你知道什麼，阿力這是想春梅了。”
幾個人哄笑起來。
春梅，那不是阿力提過的對象的名字嗎？怎麼……
我看阿力黑着臉，也沒好意思細問。
穿過院子，對面是一棟二層小樓。
阿力帶我上到二樓，走到最裏面“總經理室”的門外，上去敲了敲門，叫了一聲：“豹爺？”
“誰呀，進來。”
阿力沖我點點頭，推開了門。
房間裏立刻傳來一陣嘈雜的說唱：
哪裏掙錢哪裏去，一年四季常在外，拿着身體當本錢，保險用品隨身帶。
交上朋友就開房，閃電愛情來得快。要問是否有真愛，小妹回答真叫快，世間哪有真情在。
五十分鍾一百塊，一邊交來一邊踹，小妹處處有人愛，騙你一百是一百。各種姿勢隨你擺。
氣派的紅木辦公桌後面，一個四十多歲的胖子，靠在老板椅上，雙腳搭在桌上，跟着音樂的節奏，搖頭晃腦的。
這音樂我可太熟悉了，什麼肥肥組合，專唱這種直抒胸臆的民間小調。
走在街上，不少音像店放的都是這種，勾的過路的大爺大媽都走不動路。
沒想到豹爺一個社團大哥，居然好這一口。
我原本以爲“豹爺”這個名字，是形容他凶狠什麼的，結果見到他第一眼，我終於明白這外號的由來的。
沒別的，他模樣長的很像一只豹子。
白襯衫，大背頭，雖然打扮很像是那種退居二線的老幹部，但眉宇之間，還是能隱約看到一絲凶光。
他抬頭看了阿力一眼，臉上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
“阿力啊，不是讓你在家待一陣子，這麼閒不住？今天就來了。”
阿力略帶尷尬的笑了下：“豹爺，我是爲了這位兄弟的事情來的。
他叫楊峰，我一個好兄弟，他有事找你談。”
說完，將兩條紅梅煙放在桌子上。
豹爺將兩腿從桌上放下去，掃了一眼香煙，推了回來，
“我抽不慣紅梅，拉嗓子。”
他抬頭朝我端詳過來，“啥事？”
“豹爺好，我有一輛貨車，江淮150，想加入你們貨運公司，跑私運。”
我連忙將情況說出來。
豹爺聽完，伸手關掉了錄音機，沖我呵呵一笑，
“你既然是阿力介紹來的，肯定也知道私運是怎麼回事了，這個是掙錢，但風險也不小，你年紀不大，扛得住啊？”
阿力連忙說：“豹爺放心，我這兄弟別看年紀小，跟我是二進宮的號友，他人狠着，兩次都是把人砍成重傷進去的。”
“後生可畏啊，哈哈。”
豹爺看我的眼神中，露出一抹異色，停頓了一下，接着說，
“實話說，我這的確缺跑私運的車，你又是阿力介紹的，收下你也沒關系。
但我醜話說在前頭，萬一貨出了問題，我不跟你廢話，直接扣你的車。
阿弟，到時候你哭都沒眼淚。”
我連忙表態：“豹爺放心，我既然敢來，肯定是懂規矩的。”
豹爺點點頭，“那你一會去長毛那裏登記下，正好廣府那條線空下來，下周三出發，你先跑一趟試試？”
“沒問題，謝謝豹爺。”
“嗯，好好幹，我喜歡有沖勁的年輕人。”
豹爺沖我笑了一下，拉開抽屜，拿出一包雲煙，散了兩根給我和阿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