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趙智煥的心事

暮色中的漢陽街道,趙奉事與長今並肩而行,刻意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方才在內醫院那場戲,此刻還在他心頭回蕩——當他伸手摟住長今時,感受到的那片刻溫暖,此刻已然消散在冬日的寒風裏。

"就送到這裏吧。"長今在姜德久家門前停步,聲音輕柔卻帶着疏離。

趙奉事點頭,露出慣常的憨厚笑容:"明日我輪值,若有急事可托信非傳話。"

望着長今消失在門後的身影,趙奉事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他轉身走進巷子,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細長。這段日子,他已然習慣了這種雙面生活——在人前是長今的"夫君",獨處時卻只是個默默守護的旁觀者。

"趙奉事真是疼妻子啊。"銀非的調侃言猶在耳。他只能以傻笑回應,內心卻泛起苦澀的漣漪。若是這一切都是真的該多好?若是長今真的能對他展露笑顏,而不是永遠帶着感激與歉意的眼神...

路過酒肆時,他猶豫片刻,還是繼續向前。借酒消愁不是他的作風,更何況還要保持清醒守護長今。

回到簡陋的住所,趙智煥點亮油燈,開始整理醫案。書桌上還放着今早內醫院發的喜餅——同僚們說是慶祝他與長今"喜得貴子"。他苦笑着將喜餅收進抽屜,就像收起那些不該有的妄想。

燭火搖曳中,他想起第一次見到長今的情景。那時她還是個剛通過醫女考試的小醫女,因爲堅持原則被排擠,卻始終挺直脊梁。或許就是從那時起,他就被這個倔強的女子吸引了。

"我真是傻..."他自嘲地搖頭。明知長今心裏只容的下閔政浩一人,卻還是義無反顧地跳進這個漩渦。

昨夜母親又來催婚,說鄰村有個不錯的姑娘。他只能推脫公務繁忙,不敢說出真相。有時他也問自己,爲何要爲一個永遠不可能屬於自己的女子付出這麼多?

卑微的守護者

幾天後的清晨,趙奉事照常前往內醫院當值。在宮門前偶遇匆匆趕往典醫監主考的長今時,他依然露出憨厚的笑容,仿佛昨夜那些輾轉反側都不曾存在。

"今日天氣寒,夫人多添件衣裳。"他自然地遞過手爐,分寸把握得恰到好處。長今接過手爐時,指尖不經意相觸。趙奉事立即縮回手,轉身去檢查藥材。他必須時刻謹記,這場戲只能演到恰到好處。

當同僚們再次打趣時,他依然能爽朗應答。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喊出"我家夫人"時,心中那份隱痛。

夕陽西下時,趙奉事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暮色中,他仿佛看到遠方的希望——等風波過去,長今平安生下孩子,他就能功成身退。

到那時,他或許能真正放下這段無疾而終的感情。

但此刻,他依然是那個守在暗處的守護者。這份看似卑微的堅持,或許正是最深的深情。

神秘人物

晨光微熹,典醫監的朱漆大門緩緩開啓。身着深紅色醫官袍的長今雖然已顯懷,但步伐依然穩健。她提前一刻鍾到達考場,仔細檢查着擺放整齊的藥材和器具。

與濟生院相比,典醫監的設施確實完備許多。百子櫃裏陳列着數種藥材,牆角立着針灸銅人,甚至還有一具用於解剖教學的模型。醫女們竊竊私語,眼中滿是驚嘆。

"肅靜。"長今輕叩案幾,聲音不大卻自帶威嚴,"今日考核藥材辨識,分上下兩場。上午考常見藥材,下午考珍稀藥材。"

就在考核即將開始之際,信非匆匆趕來,在長今耳邊低語:"申教授方才離開時,好像看到了什麼可疑的人。"

長今抬眼望去,正好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消失在廊柱後——那是李賢旭!多年前擔任典醫監主考官時,他曾逼迫長今等衆醫女陪士大夫飲酒作樂以換取“大通”的機會。若非申益必當年爲舉報李賢旭而設計給所有醫女“不通”引起王上注意,最終讓醫妓制度成功被廢除,她和信非恐怕永遠無法進入內醫院。

這個早已被罷黜的人爲何會出現在典醫監?長今心中警鈴大作,但面上仍保持平靜:"開始考核。"

第一場考核相對簡單。長今要求醫女們蒙眼辨識常用藥材,不僅要說出名稱,還要說明性味歸經。惠德醫女表現優異,無論是常見的甘草、當歸,還是稍冷僻的白附子,都能準確辨識。

"甘草性平味甘,歸心、肺、脾、胃經..."惠德聲音輕柔卻自信。

長今在考卷上寫下"通"字,難得地露出贊許之色。

阿烈的失誤

輪到阿烈時,長今特意加重了難度。她不僅要求辨識藥材,還要說出相似藥材的鑑別要點。

"白術與蒼術如何區分?"長今問道。

阿烈自信應答:"白術斷面黃白色,香氣特異;蒼術斷面多有朱砂點,香氣更濃。"

"那麼..."長今拿起一片藥材,"這是白術還是蒼術?"

阿烈仔細察看後遲疑道:"應、應是白術..."

長今搖頭:"這是栽培的茅蒼術。你只記書本,卻少了實踐經驗。"她在考卷上畫了個三角,標注"粗通"。

阿烈臉色頓時慘白。這意味着下午和明天的考核她必須完美通過,否則就將失去使喚醫女的資格。

午休時分,醫女們聚在廊下用膳。惠德好心遞給阿烈一個飯團:"師姐莫要灰心,下午還有機會。"

阿烈勉強一笑,食不知味。

未時正,第二場考核開始。長今命人抬出十餘個錦盒,裏面都是罕見的名貴藥材。

"沉香與降真香如何鑑別?"長今首先提問惠德。

惠德小心地拿起兩塊香木:"沉香入水即沉,香氣清幽;降真香質地較輕,香氣較烈。"

長今點頭,又轉向阿烈:"犀角與水牛角如何區分?"

阿烈深吸一口氣:"犀角有竹絲紋,磨粉後有清香;水牛角無此特征。"

這次她回答得滴水不漏。長今雖有心刁難,但在專業面前也只能給予"通"的評價。

考核持續到申時。當最後一位醫女回答完畢,長今宣布結果:"今日考核,惠德醫女得'大通',阿烈醫女得一個'粗通'。明日最後一場考核,望諸位好生準備。"

暗潮洶涌

衆人散去後,阿烈獨自收拾藥囊。長今緩步走近:"阿烈醫女。"

阿烈連忙行禮:"大長今有何指教?"

"明日最後一場考核,可有信心?"長今語氣平淡,眼神卻銳利。

阿烈咬唇:"學生定當盡力。"她忽然抬頭,"允壽如今日夜苦讀,準備參加醫正考核。他說...定要堂堂正正回到內醫院。"

長今心中一凜。阿烈這話表面是表達決心,實則是在暗示有王後撐腰。她忽然想起早晨看到的那個身影,不禁將兩件事聯系起來。

"醫道重在濟世救人,望你牢記初心。"長今意味深長地說。

阿烈微笑:"大長今懷有身孕,也要多保重才是。"這話看似關心,實則暗含威脅。

回家途中 ,長今一直在思索今日所見。李賢旭的出現絕非偶然,聯想到阿烈突然被允許提前考核,鄭允壽也可能重返內醫院,這一切似乎都指向某個陰謀。

一場關於醫女選拔的較量,正在暗處悄然展開。而這一切,都只是更大風暴的前奏。

往事如刺

大妃殿內,沉香嫋嫋。慈順大妃斜倚在暖榻上,望着殿外枯枝上最後幾片頑抗寒冬的葉子出神。這些年,她總覺得心裏缺了一塊什麼,直到今早王後提及那個名字——李賢旭。

"傳他進來吧。"大妃對提調尚宮輕聲說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腕上的佛珠。

當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現在殿門時,大妃不禁坐直了身子。李賢旭比記憶中消瘦了許多,曾經意氣風發的宗親貴胄,如今眉宇間盡是落魄。

"這些年...你過得可好?"大妃的聲音帶着罕見的柔和。

李賢旭伏身行禮,苦笑道:"蒙娘娘掛念,勉強糊口罷了。自被罷黜典醫監的職位,便如無根浮萍。"

大妃眼中閃過一絲愧疚:"哀家這些年每每想起,總覺得對不住你。你本是王室宗親,卻落得這般境地..."

"娘娘言重了。"李賢旭低頭掩去眼中的不甘,"是臣行事不周,怨不得旁人。"

殿內陷入沉默,只有炭火噼啪作響。慈順大妃想起多年前那個雨夜,李賢旭跪在殿外求她主持公道,她卻因顧忌王上的態度而閉門不見。

"王上他..."大妃嘆了口氣,"從來不肯聽哀家一句勸。廢除昭格署,刪減功臣田,罷黜勳舊派功臣,哪一件是哀家願意看到的?"

舊怨新仇

李賢旭敏銳地察覺到大妃情緒波動,趁機道:"娘娘可還記得趙光祖?那個慫恿王上廢除昭格署的奸臣!"

大妃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她怎能忘記?當年趙光祖推行改革,廢除道教機構昭格署,她以絕食相抗,王上卻依然一意孤行。在她心裏,趙光祖就是禍亂朝綱的元凶。

"那個申益必,"大妃忽然問道,"聽說他曾經誤診致人死亡,是趙光祖包庇才得以脫罪?"

李賢旭眼中閃過狡黠的光:"正是!若不是趙光祖袒護,他早就該被問罪了。可金治成這些人,爲了巴結仕林派,竟還支持他舉報臣..."

提到金治成,大妃更加不悅。這個始終站在仕林派一邊的右議政,在她看來就是趙光祖的餘孽。還有他的學生閔政浩,爲了個醫女自毀前程,簡直荒唐。

王後的算計

這時,殿外傳來提調尚宮的通傳:"王後娘娘求見。"

文定王後身着朝服,儀態萬方地走進殿內。她先向大妃行了大禮,又對李賢旭微微頷首,舉止恰到好處。

"母後今日氣色真好。"文定柔聲道,"聽說李大人進宮請安,兒臣特地過來看看。"

大妃難得露出笑容:"王後有心了。方才正說起李賢旭的事,你在王上面前也多幫襯些。"

文定微笑:"母後放心。兒臣今早還和王上說起,典醫監如今缺人,正需要李大人這樣熟悉選拔制度的老臣。"

李賢旭連忙道謝,心中卻明鏡似的——王後這番安排,絕非出於善意。但他現在落魄至此,能重回典醫監已是萬幸,哪還敢挑剔?

"說起來,"文定狀似無意地提起,"內醫院最近也缺人,鄭允壽醫正一直想回來任職。若是李大人能重回典醫監,或許能幫着說幾句話?"

慈順大妃點頭:"這是自然。賢旭啊,你回去好好準備,哀家會向王上舉薦你。"

李賢旭心中冷笑。文定這是要把他當棋子,既討好大妃,又能安排自己人進內醫院。但他面上仍恭敬應承:"臣定當竭盡全力。"

文定滿意地笑了。這一石二鳥之計,既解決了李賢旭的安置問題,賣了大妃一個人情,又能爲將來鄭允壽重回內醫院鋪路。更重要的是,通過控制典醫監,她就能掌握醫女和醫官的選拔,進而影響內醫院。

待李賢旭告退後,文定親自爲大妃斟茶:"母後近日偏頭痛可好些了?長今醫女開的方子還管用嗎?"

大妃嘆道:"那孩子醫術是不錯,就是...罷了,不提也罷。"

仇人相見

走出大妃殿,李賢旭在宮廊下遇見正要出宮的申益必。兩人對視一眼,空氣中頓時彌漫起火藥味。

"申僉正這是要回內醫院?"李賢旭皮笑肉不笑地問。

申益必冷冷道:"李大人倒是清閒,還有空入宮請安。"

"很快就會忙起來了。"李賢旭意味深長地說,"典醫監諸多事務,還望申僉正多多指教。"

夕陽西下,宮牆投下長長的陰影。望着李賢旭遠去的背影,申益必心中涌起不祥的預感。

日漸滋生的情愫

漢陽城的冬日,屋檐下掛滿冰棱。崔今英在食鋪後院清洗食材,手指凍得通紅。自從與李鍾原回到漢陽,她刻意保持着規律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仿佛真是個尋常的幫工女子。

李鍾原站在街角茶館的二樓,透過窗櫺注視着食鋪的動靜。這些天的跟蹤一無所獲,今英的生活簡單得令人失望。每日除了食鋪與住處兩點一線,連市集都很少去。

"客官,還要續茶嗎?"夥計的問話打斷了李鍾原的思緒。

他擺擺手,目光仍鎖定在那個忙碌的身影上。今英正在熟練地切着蘿卜,刀工幹淨利落,依稀可見當年御膳房最高尚宮的風采。李鍾原不禁想起那個客棧的夜晚,月光下她只着中衣的模樣...

"該死!"他低聲咒罵自己,強迫思緒回到正事上。閔政浩就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頭。那日客棧失手後,這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若是讓他活着回到漢陽,自己與勳舊派的勾當就會敗露。

今英將切好的蘿卜碼放整齊,餘光瞥見街角茶館二樓那個熟悉的身影。她心中冷笑,李鍾原果然在監視她。幸好政浩聰明,那夜就離開了客棧,如今應該正在某條小路上趕往京畿道。

"今英姐,掌櫃的說今日要準備宮廷祭祀用的糕點。"年輕的幫工跑來傳話。

今英點頭,心中卻是一動。這是個試探李鍾原的好機會。她故意提高聲音:"我這就去準備。記得五年前祭祀時,還是閔政浩大人負責的安保..."

二樓的李鍾原果然豎起耳朵。但今英話說到一半就打住,轉身進了廚房。

改變策略

是夜,李鍾原在住處來回踱步。今英白日那句沒說完的話像個鉤子,吊得他心神不寧。難道閔政浩已經秘密回到漢陽,甚至開始負責宮廷事務?

不,他很快否定這個想法。若真如此,朝中早該有風聲。更可能的是,今英在故意誤導他。

"看來漢陽是找不到線索了。"李鍾原盯着地圖,"閔政浩有傷在身,又無馬匹,這個天氣走官道簡直是送死。"

他的手指點在通往京畿道的山間小路上:"只能是這裏了。"

次日清晨,今英發現茶館二樓的監視者不見了。她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李鍾原定然是改變了策略。

果然,在食鋪接待一隊商人時,她偷聽到他們談論在山路上遇見一隊行跡可疑的人。"個個帶着兵器,像是在找什麼。"

今英的手一顫,茶水險些灑出。她必須盡快通知政浩,但眼下連他在何處都不知道。

"今英姐臉色不好,是不是累了?"掌櫃的關切地問。

今英強笑:"許是昨夜沒睡好。"她心中快速盤算着,或許該去京畿道報信。但這樣反而可能暴露政浩的行蹤。

李鍾原此時已帶着手下出城。雪後初晴,京畿道山路上的腳印清晰可辨。他仔細勘察着每一處痕跡,不放過任何線索。

"大人,發現一處避風的地方有生火痕跡。"手下前來稟報。

李鍾原檢查着灰燼:"是近日的。看來我們找對方向了。"

客棧夜話

臘月的官道上,積雪被往來車馬碾成堅實的冰轍。金武裹緊商人裝扮的羊皮襖,混在一支商隊中緩緩前行。自從在三水撲空後,他帶着手下分頭尋找閔政浩的下落,自己則選擇這條最可能的官道仔細查探。

連日的奔波讓人馬俱疲。當"迎客來"客棧的幌子出現在視野中時,商隊中響起一陣歡呼。金武卻暗自警惕——這種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最是容易埋伏。

客棧大堂裏熱氣騰騰,商旅們圍坐在炭盆旁高聲談笑。金武揀了個角落的位置,默默觀察着四周。他注意到掌櫃的是個精明的中年人,夥計們也都手腳麻利,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客棧。

"聽說前幾日有個短工不辭而別?"一個商人打扮的漢子大聲問道,"這冰天雪地的,能跑到哪去?"

掌櫃的擦着酒杯笑道:"可不是嘛!那個叫金正的,幹了三四天活,工錢都沒要就沒了人影。那天晚上剛好來了一隊客人,吵吵嚷嚷的,估計是被嚇跑了。"

金武心中一動,不動聲色地湊近些:"哦?還有這等怪事。"

"客官您不知道,"掌櫃的來了談興,"那金正約莫三十出頭,京城口音,長得倒是一表人才,身上好像帶傷。幹活挺賣力,就是不愛說話。"

金武強壓激動,故作隨意地問:"那晚來的客人什麼來頭?能把人嚇跑。"

"爲首的也是個三十來歲的漢子,帶着個年輕女子和幾個隨從。"掌櫃的回憶道,"那漢子看着就不是善茬,一來就打聽有沒有陌生男子投宿。金正當時就沒有了人影,估計被嚇跑了。”

金武幾乎可以肯定,那就是李鍾原和崔今英。而金正,極可能就是易名躲藏的閔政浩。

"後來呢?"金武給掌櫃的斟了杯酒。

分析局勢

掌櫃的壓低聲音:"說來也怪,那晚半夜聽到慘叫聲。我起身查看,見那漢子提着劍從茅房方向過來,說是做噩夢了。"他搖搖頭,"第二天一早,金正就不見了,那隊客人也匆匆離開。"

金武心中警鈴大作。看來閔政浩確實在此躲藏,而且險些被李鍾原發現。幸好他機警逃脫,但現在下落不明,恐怕仍在危險中。

"客官對這事很感興趣?"掌櫃的突然警覺起來。

金武笑道:"走南闖北的,就愛聽這些奇聞異事。"他放下酒錢,起身告辭,"明日還要趕路,先歇了。"

回到客房,金武仔細梳理線索。從時間推算,閔政浩應該比李鍾原早幾天離開三水。如果他是步行,現在可能還在通往京畿道的路上。但問題是,李鍾原很可能也想到了這一點,正在前面守株待兔。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金武忽然想到,閔政浩會不會反其道而行,不是繼續前往京畿道,而是折返漢陽?畢竟漢陽人口衆多,更容易隱藏。

但轉念一想,閔政浩重傷未愈,當務之急應該是與父母團聚。而且他肯定料到自己會被追殺,應該會避開主幹道,走小路前往京畿道。

次日拂曉,金武早早起身。他在客棧馬廄留下暗號,通知後續趕來的手下改變搜索方向。自己則決定繼續沿官道前行,但會特別注意沿途的小路和村落。

"掌櫃的,"臨行前他狀似隨意地問,"這附近可有什麼捷徑能到京畿道?"

掌櫃的指着西邊:"有條山路,雖然難走些,但能省兩天路程。不過這個季節,怕是積雪太深..."

金武心中有了計較。閔政浩很可能會選擇這條山路,既避開追兵,又能盡快趕到京畿道。

風雪越發大了,金武策馬西行,心中充滿憂慮。在這茫茫雪原中尋找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但他必須盡快找到閔政浩——在李鍾原之前。

晨考風波

典醫監內彌漫着草藥的氣息。長今端坐在主考官的位置上,手指無意識地撫過微隆的小腹。今天是醫女選拔的最後一日,也是最關鍵的診脈針灸考核。

阿烈坐在考生席上,指尖冰涼。前兩日的一個"粗通"再次敲響了警鍾,今日她必須完美發揮才能通過考核。惠德安靜地坐在她身旁,這個溫婉的姑娘前兩日表現出色,已然穩操勝券。

"第一項,診脈。"長今的聲音在寂靜的考場中格外清晰,"每位考生需爲三位病患診脈,準確判斷病症。"

惠德首先上場。前兩位病患的診斷都很順利,但第三位老婦的脈象讓她蹙起了眉頭。

"脈象浮數,似是外感風熱..."惠德遲疑道。

長今搖頭:"脈浮而無力,當是氣虛發熱。不通。"

這個結果讓所有人大吃一驚。阿烈心中暗喜,但隨即更加緊張——連惠德都會失誤,今日的考核果然不簡單。

輪到阿烈時,她深吸一口氣,指尖輕按在病患腕間。令人驚訝的是,她不僅準確判斷出三位病患的病症,還能說出相應的針灸治療方案。

"最後一位病患脈弦細,當取太沖、行間穴疏肝理氣。"阿烈自信地說。

長今沉默片刻,在考卷上寫下"大通"。

午休時分,阿烈獨自在院中練習針法。長今遠遠望着她專注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這個女子的醫術確實精湛,但心術不正,若是進入內醫院,不知會掀起怎樣的風波。

"大長今似乎心事重重。"信非悄聲說。

長今輕嘆:"我在想,醫者的本心究竟是什麼。"

多年前在濟州島學醫時,首醫女張德說過:"醫術如刀,可救人也可傷人。重要的是持刀之人的心。"

而今,她就要親手將一個可能傷人的"刀"送入內醫院。

原則和生存的艱難抉擇

下午的針灸考核更爲嚴峻。長今要求每位考生在銅人身上施針,不僅要取穴準確,還要演示補瀉手法。

惠德穩定發揮,所有穴位分毫不差,得了個"通"。

阿烈上場時,考場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前幾個穴位她都完成得很好,但在演示"燒山火"手法時,明顯力道不足。

"手法不夠純熟。"長今點評道,"這等手法如何爲貴人施針?"

阿烈臉色煞白。就在這時,她突然抬頭,直視長今的眼睛:"大長今可還記得那夜在濟生院的談話?有些秘密,就像銀針一樣,扎得太深不僅會傷及性命,還會累及無辜。"

長今正準備落筆記錄的手猛地一顫,她當然記得阿烈的威脅——那個她拼命想要掩蓋的、關乎生死榮辱的秘密,那個趙醫官爲保護她而挺身承擔的風險。

趙奉事,那個憨厚正直的醫官,當日在內醫院挺身而出,爲她編織了那個善意的謊言,賭上的是他自己的前程、聲譽,乃至性命。他本可置身事外,卻爲了護她周全,毅然卷入了這漩渦中心。若是東窗事發,首當其沖的就是他。

長今的指尖瞬間冰涼,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幾乎讓她站立不穩。她想起阿烈第一日來濟生院時,曾聲淚俱下地哀求她在王上面前爲鄭允壽求情,恢復其內醫正職位。

彼時,她秉持醫道公正,斷然拒絕:“大夫之道,豈能走捷徑?若鄭醫正真有才能,自可通過正當途徑重獲認可。”言辭鑿鑿,堅守着原則與底線。

可如今,她自己卻要在原則與生存之間做出艱難的選擇。

若忠於原則,她這麼多年的努力會付諸東流,她的生命,趙醫官的犧牲,都將化爲烏有。

若忠於生存,就違背了學醫的初心,並且在她的良心上刻下永遠無法磨滅的污點。

這抉擇太過殘忍,遠比面對任何疑難雜症更讓她感到無力與絕望。

考場裏靜得能聽見銀針落地的聲音。所有醫女都屏息等待着長今的評判。阿烈眼中閃着狡黠的光,她知道長今別無選擇。

最終,長今提起筆,在考卷上緩緩畫下一個圓圈。那不是代表"粗通"的三角,而是象征通過的圓圈。她知道,今日的選擇,必將引發一連串無法預料的後果。

"通過。"她的聲音幹澀,"但記住,醫者仁心才是根本。"

考核結束,惠德和阿烈雙雙通過選拔。當長今宣布結果時,阿烈露出勝利的微笑,而惠德則擔憂地望着長今蒼白的臉色。

"爲什麼?"信非在收拾考場時低聲問,"您明明可以..."

"有時候,活着比堅持原則更重要。"長今輕撫腹部,"我不能連累那些幫助過我的人。"

長今在醫案上記錄考核結果時,手仍在微微顫抖。她在阿烈的評語旁寫下:"醫術精湛,然需修心。"這既是對阿烈的警示,也是對自己的提醒。

醫者的銀針可以治病救人,但權力博弈中的每一步,都可能在看不見的地方刺傷無辜的人。這個夜晚,長今第一次深深體會到了身爲醫官的身不由己,那是一種混合着屈辱、無奈、恐懼和對未來深深憂慮的復雜滋味,苦澀難當。

喜慶中的陰影

漢陽城西的一處小院裏,燈火通明。阿烈興奮地推開門,見鄭允壽正在燈下研讀醫書,養母樸尚宮則在一旁逗弄着咿呀學語的寶兒。

"通過了!"阿烈難掩喜色,"長今到底還是讓我通過了!"

鄭允壽放下醫書,嘴角泛起一絲冷笑:"王後娘娘這步棋走得妙。控制了醫女選拔,就等於掌握了半個內醫院。"

樸尚宮抱着外孫寶兒,看着養女興奮的模樣,眼中卻帶着憂慮。這個曾經在御膳廚房叱吒風雲的前提調尚宮,如今只是個尋常老婦。她輕輕搖晃着懷中的孩子,寶兒咯咯笑着,伸出小手要抓她的發簪。

"我們寶兒將來也要當醫官嗎?"樸尚宮柔聲說着,抬眼看向阿烈,"你既已通過考試,往後更要謹言慎行。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阿烈不以爲意:"母親太過謹慎了。如今有王後娘娘撐腰,還有什麼好怕的?"

樸尚宮輕嘆一聲,燭光映照着她布滿皺紋的臉,那些年在宮廷中經歷的恩怨情仇,此刻都化作眼中的滄桑。

"你可知道,當年我爲了報復崔尚宮,做了多少錯事?"樸尚宮的聲音低沉,"在調料裏下毒斑褶菇,控制湯藥,挑撥離間...到最後,仇是報了,可心裏卻空落落的。"

阿烈皺眉:"母親何必說這些掃興的話?如今我們好不容易有了翻身的機會。"

"正是因爲我們好不容易才有今天,才更要珍惜。"樸尚宮握住阿烈的手,"醫術和膳食一樣,從來不是爭權奪利的工具。這個道理,我付出太大代價才明白。"

代溝

鄭允壽在一旁聽着,忍不住插話:"嶽母太過悲觀了。宮廷之中,若不爭不搶,只會任人宰割。"

樸尚宮搖頭:"我曾以爲扳倒崔家就是勝利,可你看現在,崔今英流放三水,我又得到了什麼?連個安生晚年都難。"

她望着窗外的月色,想起那些逝去的歲月。曾經的恩怨,如今看來都如過眼雲煙。只可惜年輕人總要重蹈覆轍,才能明白這些道理。

阿烈顯然聽不進去這些勸告。她興致勃勃地規劃着:"待我進入內醫院,就想辦法讓你也回去。到時候我們夫妻同心,還怕沒有出頭之日?"

夜深了,阿烈和鄭允壽都已歇下。樸尚宮獨自坐在院中,望着滿天星鬥出神。寶兒的啼哭聲從屋內傳來,她卻沒有動。

這個孩子讓她想起很多往事。當年她也是這般雄心勃勃,結果卻落得如此下場。如今養女又要走上她的老路,她卻無力阻止。

"人啊,總是要摔了跟頭才知道疼。"她喃喃自語。

風雪歸人

山洞外風雪呼嘯,閔政浩蜷縮在單薄的鬥篷裏,就着微弱的火光查看腳上的傷勢。水泡磨破後又結了新痂,每走一步都鑽心地疼。

“再堅持兩日就好...”他對着凍僵的雙手呵氣,眼前浮現出父母的身影。那個雪夜收到父親家書時的狂喜至今難忘——原來雙親健在,原來他們一直在京畿道等着他回家。

天未亮,政浩就踏着積雪繼續趕路。傷腿在嚴寒中更加僵硬,他折了根樹枝當拐杖,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每走半個時辰就得停下來喘息,胸口舊傷隨着呼吸陣陣作痛。

“長今...”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喃喃自語。一年零二個月又二十一天,每個沒有她的日子都是煎熬。流配三水的路上,他靠回憶度過無數個不眠之夜——她專注施針時的側臉,她倔強抿唇的模樣,她第一次說“政浩大人”時眼中的星光。

一陣狂風卷着雪粒撲來,政浩踉蹌着扶住樹幹。這時他突然想起分別那日,長今追出城外,官袍沾滿泥土,發髻散亂也顧不上整理。

“大人!不可以就這樣離開!”她哭喊着,將妝刀三雀塞進他被縛的雙手。

那是他們最後的信物,可惜在墜崖時遺失了。政浩握緊空空如也的掌心,仿佛還能感受到她當時的溫度。

“接受了王令,就要比以前更努力...”當年他對長今說的那些話,何嚐不是在告誡自己?可真正分別後才發現,忘記比想象中難上千百倍。

“請你忘了這些私人情感”當年那句絕情的話,如今想起仍如刀割。可他必須如此——只有斷絕念想,長今才能安心做王上的主治醫官,實現濟世救人的理想。

雪越下越大,政浩找到個岩縫暫避。他從懷中取出小心保管的家書,就着雪光反復閱讀。父親的字跡蒼勁有力,信紙卻被摩挲得起了毛邊。

“汝母思兒成疾...”這句最讓他揪心。母親素來體弱,這些年不知爲他流了多少眼淚。

他甚至開始憧憬未來。如果……如果能平安回去,他一定要娶她。不再顧忌身份地位的差異,不再畏懼朝堂的風雨。他要給她一個家。他們會有平靜的生活,或許……還會有自己的孩子。想到孩子,政浩模糊的淚眼中浮現出一絲微光。一個像她也像他的孩子,那該是多大的幸福。這個念頭,給他瀕臨極限的身體注入了新的力量。

“啪嗒——”融化的雪水從岩縫滴落,驚醒了他的美夢。現實是,他此刻衣衫襤褸、傷痕累累,連能否平安到家都是未知。

洞外的風雪似乎小了一些。政浩掙扎着站起身,傷腿一陣劇痛,讓他幾乎趔趄倒地。他扶住冰冷的石壁,深吸了幾口凜冽的空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能停,李鍾原的追兵可能就在附近。他必須趕路。

政浩重新綁緊磨破的草鞋,繼續踏上歸途。雪地裏的腳印很快被新雪覆蓋,就像那些說不出口的思念,深深埋藏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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