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盤古研究所的走廊總是彌漫着一股金屬與能量的冷硬氣息,但今天,這氣息裏似乎多了一絲微妙的波瀾。林雪剛走出醫療區,就看到裴寒野斜倚在走廊盡頭的合金柱上,玄色勁裝襯得他身形愈發挺拔,左肩的繃帶已經拆除,只留下一道淺粉色的疤痕,像條蟄伏的蛇。

他顯然在等她。

林雪的腳步頓了頓,指尖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裏的古玉——那溫潤的觸感總能讓她紛亂的思緒平復幾分。她抬眼,目光平靜無波,像在看一個普通的任務夥伴:“有事?”

裴寒野直起身,動作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他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隨手丟了過來,語氣依舊冷硬,卻少了幾分平日的戾氣:“給你的。”

林雪抬手接住,掌心瞬間被溫潤的觸感填滿。那是一塊巴掌大的古玉,質地通透,內部仿佛有流動的光暈在緩緩旋轉,觸手生溫,一股溫和的療愈能量順着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讓她因神經修復而殘留的鈍痛瞬間減輕了不少。

“極品暖玉。”她認出了這玉的質地,眉頭微蹙,“研究所的A級藏品庫才有這種等級的古玉,你……”

“借的。”裴寒野打斷她,眼神有些閃爍,卻刻意板着臉,“上次血煞反噬,算孤欠你的。這東西能溫養經脈,抵消你體內殘留的陰寒之氣。”

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只是隨手丟給她一塊普通的石頭。但林雪看得出,玉的邊緣有細微的磨損,顯然是被人長期摩挲所致——這絕不是從藏品庫“借”來的無主之物,更像是他隨身攜帶的心愛之物。

“不必了。”林雪將古玉遞回去,語氣疏離,“任務中的損傷是意料之內,不需要額外補償。”她不習慣欠人情,尤其是欠裴寒野的。

裴寒野的臉色沉了下去,沒有接玉,反而上前一步,逼近她的距離。濃烈的男性氣息混雜着淡淡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帶着不容置疑的壓迫感:“孤給出去的東西,沒有收回的道理。”他的目光落在她蒼白的臉上,聲音低沉了幾分,“還是說,你覺得孤的東西,配不上你這‘修復工具’?”

又是“工具”。

林雪的指尖微微收緊,古玉的溫潤也壓不住心頭泛起的寒意。她抬眼,直視他銳利的目光:“我只是不想欠任何人。包括你。”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碰撞,像兩柄出鞘的劍,帶着各自的鋒芒與倔強。走廊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連能量循環系統的低鳴都變得清晰可聞。

半響,裴寒野突然嗤笑一聲,收回了目光:“隨你。但這玉你必須拿着。”他指了指她的手臂,“你體內的修復力因血煞反噬變得紊亂,這玉能穩住它。要是你這‘工具’壞了,孤找誰去完成那個該死的契約?”

他總能找到最冰冷的理由,來掩飾那些不易察覺的關切。

林雪看着掌心的古玉,感受着那股持續不斷的溫潤能量,最終還是默默收起了它。她不得不承認,這玉對她的身體確實有益——就像不得不承認,裴寒野的存在,對她的修復力有着難以言喻的穩定作用。

“謝謝。”她低聲道,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裴寒野耳中。

裴寒野的腳步頓了頓,背對着她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錯愕,隨即被他強行壓下。他轉身,大步走向走廊另一端:“跟我來。周老頭讓我們去A級藏品庫。”

林雪跟上他的腳步,兩人之間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像兩條平行線,偶爾靠近,卻始終保持着安全的距離。

走到藏品庫入口時,林雪的指尖突然傳來一陣灼熱——是那塊新得的古玉在發燙。她停下腳步,下意識地握住古玉,腦海中再次閃過那幅畫面:巨大的青銅巨鼎,鼎身刻滿星圖,無數光點在紋路中流轉,發出強烈的召喚。

“怎麼了?”裴寒野回頭看她,眼神帶着疑惑。

“沒什麼。”林雪壓下心頭的悸動,快步跟上他,“可能是藏品庫的能量場太強,古玉有反應。”

但她知道,這不是普通的能量場反應。那股召喚感,比上次更強烈,仿佛就在藏品庫的某個角落,有什麼東西在等她。

A級藏品庫的合金閘門緩緩打開,一股蒼茫、古老的氣息撲面而來。庫房中央,被無數能量束縛器纏繞的九曜青銅鼎靜靜矗立,幽藍色的光芒在鼎身流轉,像沉睡的星辰。

而在青銅鼎旁邊的展櫃裏,放着一塊斷裂的獸骨,上面刻着詭異的圖騰——正是林雪在古玉畫面中看到的圖騰!

就在她的目光觸及獸骨的瞬間,掌心的古玉突然爆發出耀眼的光芒!

與此同時,九曜青銅鼎也發出一陣低沉的嗡鳴,鼎身的星圖紋路驟然亮起,與古玉的光芒遙相呼應!

“怎麼回事?”裴寒野的臉色瞬間凝重,體內的煞氣不受控制地翻涌起來,“這鼎……”

林雪沒有回答。她的意識已經被拉入了另一個空間——

她看到了青銅巨鼎的鑄造過程,無數先民圍着熔爐跪拜,將星辰的軌跡刻入鼎身;看到了鼎身被用於祭祀,獸骨上的圖騰被鮮血染紅,與鼎身的星圖產生共鳴;看到了一場巨大的災難,巨鼎沉入地底,獸骨斷裂,只留下一半與鼎身相伴……

還有一個模糊的聲音,在她腦海中反復回響:“燭陰……守鼎者……”

“林雪!”

裴寒野的聲音將她從幻境中拉回。林雪猛地回過神,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青銅鼎前,手掌正貼在鼎身的星圖紋路上,冰藍色的修復能量與鼎身的幽藍光芒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個奇異的光繭。

而那塊斷裂的獸骨上,詭異的圖騰正在緩緩亮起,與裴寒野體內的煞氣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裴寒野看着獸骨上的圖騰,瞳孔驟然收縮,失聲低喃:“這是……北狄皇室的鎮族圖騰!怎麼會在這裏?”

林雪的心髒猛地一跳。

北狄皇室圖騰?燭陰守鼎者?

難道裴寒野的身世,九曜青銅鼎的秘密,還有她的修復能力,早在千年前就被命運的絲線緊緊纏繞在了一起?

她看着掌心與鼎身交織的光芒,又看向裴寒野震驚的臉,突然明白了周教授口中的“天傾之禍”——這不僅僅是血煞之氣的侵襲,更是一場跨越千年的、關於守護與毀滅的宿命對決。

而她和裴寒野,就是這場對決的關鍵。

九曜青銅鼎的嗡鳴越來越響,能量束縛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庫房的警報聲驟然響起,紅色的警示燈在兩人臉上明明滅滅,映出他們眼中同樣的震驚與凝重。

秘密的冰山,終於露出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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