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煉室的空氣粘稠得幾乎能摸到鐵鏽味。唐靜婧背靠鐵柵欄,短劍橫在胸前,劍尖的金光在滿室血色中顯得格外微弱。
心魔老祖——或者說玄微子的變異體——懸在血池上方,蟲腹末端緩緩擺動,產卵器滴下粘稠的黑液。那張還保留着人形的臉上掛着扭曲的笑容,眼睛卻已經完全蟲化,復眼中映出無數個唐靜婧的倒影。
"把雙生花交出來,"心魔的聲音像是無數人同時開口,"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
唐靜婧握劍的手微微發抖,但聲音卻異常冷靜:"你怕它?"
"怕?"心魔尖笑起來,聲音刺得人耳膜生疼,"我只是討厭麻煩。那朵花傷不了我,但會讓你死得更痛苦。"
鐵籠裏的謝雲瀾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黑血噴在籠底。唐靜婧眼角餘光看到他正艱難地比劃着什麼——是淨魔劍法的起手式!
"別白費力氣了,小子。"心魔頭也不回地揮了揮蟲肢,鐵籠頓時收緊,謝雲瀾悶哼一聲,蜷縮得更緊,"你的經脈已經斷了八成,強行運功只會死得更快。"
唐靜婧咬緊牙關。謝雲瀾的狀態比她想象的更糟,那張曾經清冷俊逸的臉現在瘦得脫了形,嘴唇因失血過多呈現可怕的青紫色。最觸目驚心的是他胸口——那裏的皮膚下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像是一團活物。
"檢測到目標生命體征微弱,建議立即救治"
系統的警告讓唐靜婧心如刀絞。但她現在自身難保,更別說救人了。
"我給你三息時間考慮。"心魔伸出三根已經半蟲化的手指,"一......"
唐靜婧突然動了。不是進攻,而是從懷中掏出雙生花,作勢要往血池裏扔:"再靠近一步,我就毀了它!"
心魔的動作果然一滯。雖然它聲稱不怕這朵花,但顯然有所忌憚。
"二......"它繼續倒數,聲音卻沒那麼淡定了。
唐靜婧眼角餘光看到謝雲瀾又在比劃手勢——這次是劍指指向自己的心口。
什麼意思?讓她刺自己的心髒?
"三!"
心魔猛地撲來,蟲腹噴出一股黑霧。唐靜婧本能地揮劍抵擋,金光與黑霧相撞,發出"嗤嗤"的腐蝕聲。短劍上的光芒迅速暗淡,劍身開始出現裂紋。
"沒用的,小丫頭。"心魔獰笑着逼近,"你那點微末道行,連我的分身都傷不了。"
唐靜婧步步後退,腳跟已經碰到血池邊緣。滾燙的血漿濺到她的褲腳,立刻燒出幾個洞。這池血水竟然有腐蝕性!
"最後問一次,"心魔的蟲腹高高揚起,產卵器對準唐靜婧的眉心,"花,交還是不交?"
千鈞一發之際,唐靜婧突然想起謝雲瀾的手勢。她不再猶豫,左手持花,右手短劍猛地刺向自己心口!
"你幹什麼——"心魔的驚呼戛然而止。
劍尖入肉半寸,一滴心頭血順着劍身滑落,正好滴在雙生花上。花蕊瞬間綻放出刺目的白光,將整個血煉室照得如同白晝!
"啊!!"心魔慘叫一聲,蟲化的身體冒出陣陣黑煙,像是被灼燒一般。
但這還不是最驚人的變化。鐵籠中的謝雲瀾突然劇烈抽搐起來,胸口那團蠕動的東西爆發出耀眼的金光。與此同時,唐靜婧感到一股奇異的熱流從心口傷口涌入,瞬間流遍全身。
"同心鎖激活!"系統的聲音罕見地帶上了一絲激動,"生命共享模式啓動!"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唐靜婧體內奔涌。她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能"看"到謝雲瀾體內的靈力流動——那些斷裂的經脈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復!
"靜婧......"謝雲瀾沙啞的聲音直接在她腦海中響起,"用淨魔劍法第三式......現在!"
唐靜婧福至心靈,手中短劍金光暴漲,原本的裂紋被流動的金線填補。她縱身躍起,劍尖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線——
"斬魔!"
金色劍氣如長虹貫日,直劈心魔面門。心魔倉促間用蟲腹抵擋,劍氣與甲殼相撞,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氣浪將血池掀起數尺高的浪花,整個石室都在顫抖。
"不可能!"心魔的蟲腹被劈開一道深深的傷口,黑血噴涌而出,"你怎麼會有金丹期的力量?"
唐靜婧自己也驚呆了。這一劍的威力遠超她的修爲極限,難道是因爲"同心鎖"共享了謝雲瀾的力量?
沒時間多想,心魔已經暴怒地反撲過來。唐靜婧側身閃避,蟲腹的產卵器擦着她肩膀劃過,留下一道火辣辣的傷口。
"靜婧,左三步,刺它復眼!"謝雲瀾的聲音再次在腦海中響起。
唐靜婧毫不猶豫地照做。三步左移,短劍上挑,金光如毒蛇吐信,精準刺入心魔左側復眼。
"嗷——"心魔發出不似人聲的嚎叫,蟲肢瘋狂揮舞。唐靜婧被一股巨力掃中,重重撞在石壁上,眼前一陣發黑。
"堅持住......"謝雲瀾的聲音變得虛弱,"再......一劍......"
唐靜婧強忍劇痛爬起來,看到鐵籠中的謝雲瀾已經七竅流血,顯然共享力量對他負擔極大。而心魔雖然受傷,但遠未被擊敗。
"雙生花......"謝雲瀾艱難地比了個"捏碎"的手勢。
唐靜婧這才發現手中的雙生花已經變成半透明的水晶狀,內部有金線流動。她咬牙將花捏碎,無數光點迸發出來,在空中凝聚成一把光劍。
"唐明月的......淨魔劍意......"謝雲瀾的聲音帶着驚嘆,"快......"
唐靜婧握住光劍,頓時感到一股古老而純淨的力量涌入體內。她不再猶豫,雙手持劍沖向心魔,光劍拖曳出長長的金色尾跡。
心魔顯然認得這把劍,驚恐地後退:"不!唐明月已經死了!她的劍意怎麼可能——"
光劍毫無阻礙地刺入心魔胸口,金光如洪水般涌入它體內。心魔的身體開始膨脹變形,人形部分與蟲腹的銜接處出現裂痕。
"玄微子!醒來!"唐靜婧突然大喊,"看看你變成了什麼怪物!"
心魔的動作突然停滯,那張人臉部分浮現出短暫的清明:"我......"玄微子本尊的聲音微弱地響起,"救我......"
這短暫的掙扎給了唐靜婧機會。她全力催動淨魔劍法,光劍上的符文一個個亮起,心魔的身體開始結冰!
"不——"心魔的尖叫聲漸漸微弱,最終與玄微子的人形部分一同被冰封,變成一尊詭異的冰雕。
唐靜婧脫力地跪倒在地,光劍也隨之消散。她這才發現自己的額頭滾燙,一抹之下竟摸到一個發光的紋路——是唐家的家紋!
"檢測到血脈完全覺醒,獲得'淨魔真身'臨時狀態(持續一刻鍾)"
唐靜婧顧不上研究新能力,踉蹌着跑到鐵籠前。籠鎖已經被剛才的戰鬥餘波震壞,她輕易地掰開鐵欄,將奄奄一息的謝雲瀾抱了出來。
"你......做到了......"謝雲瀾虛弱地睜開眼,嘴角卻掛着笑,"唐家的......淨魔真身......"
"別說話,"唐靜婧手忙腳亂地掏出張老頭給的藥,"把這個吃了。"
謝雲瀾搖搖頭:"沒用......同心鎖......反噬......"他猛地咳出一大口血,胸口那團金光開始明滅不定。
唐靜婧這才注意到,自己心口的傷口不知何時已經愈合,但謝雲瀾的狀態卻在急劇惡化。同心鎖似乎在單向抽取他的生命力來維持她的狀態!
"怎麼停止?"她急切地問,"怎麼斷開連接?"
謝雲瀾艱難地抬起手,點了點她的眉心:"你控制......意念......斷開......"
唐靜婧立刻閉目內視,果然在識海中看到一條金線連接着她和謝雲瀾。她嚐試用意識切斷金線,但剛一碰觸,就感到撕心裂肺的劇痛。
"不行......太疼了......"
"必須......"謝雲瀾的聲音越來越弱,"否則......我會......吸幹你......"
唐靜婧這才明白,同心鎖是雙向的——謝雲瀾在用自己的生命力維持她的爆發狀態,這樣下去兩人都會死!
她一咬牙,用意識狠狠斬向金線。
"啊!"兩人同時慘叫出聲。金線斷裂的瞬間,唐靜婧感到一股巨大的空虛感,仿佛被抽走了半條命;而謝雲瀾則直接昏死過去,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
更糟的是,冰封心魔的冰層開始出現裂痕!
"必須......離開......"唐靜婧強忍眩暈,將謝雲瀾背起。他輕得可怕,像具包着皮的骨架。
血煉室的門被剛才的戰鬥震得變形,唐靜婧用盡最後的力氣才踹開。走廊裏空無一人,顯然大部分弟子都被調去參加那個詭異的儀式了。
她背着謝雲瀾跌跌撞撞地前進,憑借記憶尋找出口。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
"警告:宿主生命力降至危險值,建議立即休整"
唐靜婧苦笑。休整?在這種地方?她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終於看到前方有微弱的月光——是通向外界的出口!
就在她即將踏出門口時,背後傳來冰層碎裂的脆響。心魔的尖嘯再次響起,但已經虛弱了許多:"跑吧......跑吧......月蝕之夜......你們都會成爲祭品......"
唐靜婧不敢回頭,拼命沖出門外。外面是陡峭的山坡,她護住謝雲瀾的頭,兩人一起滾了下去。
天旋地轉中,唐靜婧只記得最後看到一片竹林,然後便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