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我下意識爆了句現代口頭禪,杏眼瞪得溜圓。耳畔娜仁托雅收刀入鞘的脆響,混着蘇日娜銀鈴般的笑聲,驚得我差點從氈墊上蹦起來。
一夫一妻制?這不是在二十一世紀才習以爲常的事嗎?我指尖無意識揪着裙擺,繡金線的牡丹紋都快被揉變形了。
腦海裏閃過阿爾木·多吉跨馬彎弓的英姿,想起他替自己擋下風沙時溫柔的眼神,還有吩咐廚子準備中原糕點時的體貼模樣。
這樣出衆的男人,真的會像兩個姑娘說的那樣?在中原皇宮,皇帝坐擁三宮六院,就連侍郎家的公子都要納三房美妾,草原上怎麼會有這般專情的規矩?
“真的...不會娶別的女人?”我試探着開口,聲音比帳外的風聲還輕。蘇日娜突然撲過來摟住她的脖子,發間野花香混着奶香撲面而來:“騙你是小狗!去年巴爾圖家的小子多看了別人家姑娘一眼,他阿娘追着他抽了三條街!”
娜仁托雅重重拍了下大腿,震得羊皮袋裏的野果都蹦了起來:“在草原上,妻子是要丈夫一起飲血酒、刻誓約的!哪個男人敢背叛,整個部落都會戳他脊梁骨!”
我望着她們泛紅的臉頰和篤定的眼神,忽然覺得帳篷裏跳動的燭火都變得溫暖起來。或許,這片遼闊的土地上,真的藏着不同於深宮內院的赤誠。
見你瞪大雙眼,滿臉驚愕,娜仁托雅與蘇日娜心照不宣地交換了個眼神,銀鈴般的笑聲瞬間在帳內炸開。
“可敦是不是覺得很稀奇?”娜仁托雅故意拉長語調,伸手戳了戳你發燙的臉頰。蘇日娜立刻挺直腰板,胸脯都快頂到下巴:“那當然!我們草原的漢子,心比金雕還赤誠!”
“就是!”娜仁托雅攥着腰間皮鞭在空中甩出脆響,“我阿爸說了,哪個不長眼的敢學中原三妻四妾,先被妻子打斷腿,再被族老們架到馬樁上暴曬!”
蘇日娜掰着手指頭補充,發間狼尾流蘇跟着晃動:“要是敢娶第二個女人,妻子能帶着全部牛羊改嫁,把負心漢的帳篷都拆成碎片!可汗還會在他額頭上烙下印記,讓整個草原都知道他是背棄誓言的孬種!”
“最狠的是挨可汗的馬鞭!”娜仁托雅突然壓低聲音,眼裏閃過一絲狡黠,“去年鄰部落有個偷腥的,被可汗抽得在草原上滾了三裏地!長生天最厭棄花心的人,他們死後連薩滿都不會爲其引路!”
兩人連說帶比劃,唾沫星子都快濺到你鼻尖,末了還齊刷刷盯着你,眼神裏寫滿“這下信了吧”的得意。
我先是一愣,隨即被兩個姑娘的描述逗得哭笑不得,心底默默想着。
阿爾木·多吉下手夠狠,倒是個說一不二的主。草原上弱肉強食,崇尚強者,一個連自家女人都護不住的男人,確實沒臉在馬背上立足。
這麼一想,先前對和親的顧慮竟淡了幾分,反而覺得這草原漢子粗獷的外表下,藏着讓人安心的可靠。
與中原後宮的波譎雲詭相比,草原的規矩簡單得近乎直白。
背叛就要付出代價。
沒有勾心鬥角的算計,沒有暗藏毒藥的胭脂,這裏的愛恨都像烈酒般濃烈純粹。
你望着姑娘們曬得微紅卻真誠的臉龐,忽然意識到,或許在這片遼闊天地間,能尋到在現代都求而不得的真心。
娜仁托雅見你垂眸不語,誤以爲你被嚇住了,慌忙蹲下身來,粗糙卻溫暖的手輕輕搭在你肩上:“別怕!在草原上,女人的眼淚比珍珠還金貴!”
蘇日娜也跪坐在你身邊,發間的銀鈴隨着動作叮當作響:“就是!我們這兒的男人把老婆當長生天送來的寶貝,天天變着法子哄!”
“哪個不長眼的敢讓女人掉眼淚,全族的漢子能把他的帳篷踏成泥!”娜仁托雅猛地抽出腰間短刀,在掌心虛劈兩下,嚇得蘇日娜縮了縮脖子,“老人們會用最毒的話咒他,薩滿會把他的名字從族譜上劃掉!”蘇日娜搶着掰手指:“可汗還要罰他去守三個月的狼哨!要是再犯,直接綁在馬後拖出草原!”
“長生天會降下雷劈他的氈房!”兩個姑娘異口同聲地喊完,忽然湊近你,琥珀色的眼睛裏滿是關切,“所以可敦放心,在這兒沒人敢委屈你半分!”
我摩挲着裙擺上的纏枝蓮刺繡,目光在她們鮮豔的民族服飾上逡巡:“在中原,女子婚事全憑父母做主。”
“這草原上...也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
話音未落,又想起原身這位深宮裏那些被當作棋子的公主,下意識追問:“還有...這裏也會覺得男子才是家中頂梁柱,女子生來就該低人一等嗎?”
蘇日娜急得直跺腳,發梢的狼尾墜子來回甩動:“我們草原女子可不是任人買賣的牛羊!阿爸從小就說,我們是草原上最亮的星星!”她攥着你的手腕晃了晃,眼眶都有些發紅。娜仁托雅立刻挺直腰板,脖頸上的狼牙項鏈跟着顫動:“在這兒,哪家男人敢輕賤女人,阿爺們的馬鞭第一個不認!”
見你依舊沉默,兩個姑娘突然鼻尖對鼻尖交換了個眼神,又同時轉向你,銀鈴般的聲音撞在一起:“可敦要是不信,我們現在就去把阿爸拽來!他站在長生天面前發誓,說的每句話都比馬奶酒還清亮!”
“別別別!”我慌忙連連擺手,看着兩人擼起袖子、一副說幹就幹的架勢,生怕下一秒她們真的就要策馬狂奔去拽來她們阿爸來作證。“我信,我當然信!”指尖還懸在半空,心想着草原兒女的赤誠真是燙人,連解釋都帶着風卷殘雲的氣勢。
指尖無意識摩挲着鬢邊微涼的珍珠流蘇,你望着姑娘們腰間晃動的銀飾,突然想起那抹在草原暮色中馳騁的身影。
喉間滾動了一下,輕聲開口:“阿爾木·多吉...你們的可汗他…”話尾帶着不自覺的顫音。
“他的阿爸阿媽...是什麼樣的人?我怎麼從未聽他提起過?”氈帳外的風裹着馬嘶聲鑽進來,燭火明明滅滅,映得你眼底的好奇與忐忑忽隱忽現。
話音剛落,娜仁托雅和蘇日娜像被凍住般僵在原地。晚風卷着帳外的馬嘶聲灌進來,燭火在兩人驟然黯淡的眼眸裏明明滅滅。娜仁托雅抬手按住微微發顫的唇角,喉結劇烈滾動:“可敦,可汗的阿爸阿媽他們...”
“阿媽的白帳永遠留在了他七歲那年的冬天。”蘇日娜突然攥住你的手腕,指尖冷得驚人,睫毛上已凝起淚光。
“傷寒來得太快,連薩滿的祈福鈴都沒響到天亮...”她哽咽着說不下去,娜仁托雅猛地抽出腰間短刀,在氈毯上劃出刺耳聲響:“那幫豺狼!假意求和卻在馬奶酒裏下毒!老可汗飲下的那一刻,整個草原都在流血!”
少女們的聲音在顫抖,銀飾碰撞出凌亂的碎響。
“可汗那時才十三歲,卻在三天內收服了叛亂的部族。”蘇日娜抹了把臉,淚水在曬黑的臉頰上沖出兩道水痕,“他背着老可汗的戰旗,騎着最烈的馬,把仇敵的血灑成了草原的花...”
她突然破涕爲笑,眼底卻滿是驕傲。
“現在你知道了吧?我們的可汗,是長生天親手選中的雄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