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走路的時候是一瘸一拐的。
等我好不容易走到小區大門，卻在門口看見了站得筆直的兒子。
他手裏提着各種盒子，對面還站着一個姑娘。
我有點開心，想着兒子是不是要帶這個姑娘給我認識。
顧不上膝蓋上針扎一樣的痛，我咧着嘴靠近。
可就在我揮手準備喊兒子的時候，就見他把一邊的陌生人攬住，
然後笑着說：
“蘭蘭，這是我媽。”
我瞬間就停住了。
不知道爲什麼，我感覺胸口好悶，跟堵了棉花一樣，
讓我有點喘不過氣來。
那個人是他媽媽，那我是誰？
我愣在原地，眼睛發酸。
就在一瞬間，我原本迷糊一片的腦子裏突然閃過很多畫面。
有兒子背着我逛公園，他嘴裏還哼着我最喜歡的歌。
有我穿着他新買的衣服，他笑着誇我漂亮。
甚至有的畫面裏，我好像一點也不傻。
我打扮得幹淨整齊，帶着兒子走進學校。
自從我傻了以後，我就再沒進過兒子學校了。
“學銘，媽疼！”
腦袋突然就疼得厲害。
我抖着身體蹲下，死死閉着眼睛。
可我不敢再喊出聲。
因爲以前我這麼痛，兒子就會變得非常害怕。
他會大半夜背着我就往醫院跑。
我不想讓他擔心。
所以我死死咬住嘴唇，就算感覺整個人都要炸了，也不吱一聲。
【她爲什麼會在這裏！】
我突然聽見兒子的心聲。
眼角溼溼的，我努力抬起頭。
可他發現我後，表情就變得很緊張。
是在緊張我嗎？
可是我痛得嘴巴都不聽我使喚，根本笑不出來。
【別過來，千萬別過來！】
【別出來！】
【不要毀了我的所有！】
他的心聲一句接一句，讓我除了痛，還開始發暈。
“學銘，你在看誰？”
那姑娘轉過臉，她長得很漂亮，聲音也很好聽。
“沒誰，”兒子搖頭，
“一個不相幹的人。”
喉嚨發緊，
腿也很酸，我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膝蓋被狠狠砸了一下，我再也忍不住，“嘶”出聲。
我仰着頭，透過草叢的縫看過去。
兒子在發現我不見後終於沒那麼緊張了。
他笑得很開心。
每聽到他喊那個人一聲“媽”，我就在心裏默默答應一句。
我抖着手，去揪眼前草叢的葉子。
有一次兒子帶我出去散心，我想吃糖葫蘆，但是人很多，要排隊。
他讓我在長椅上坐好，遞給我一串樹葉。
“媽，等你把這串樹葉揪完，我就帶着糖葫蘆回來了。”
我點點頭，說好。
我記得很清楚，那串樹葉我數了五次“十”。
“一，二，三……”
手心裏抓着的葉子越來越多，刮得我手心都有點疼。
“九，”
眼前的東西越來越模糊，隱隱約約，好像有人來了。
“十……”
我努力睜大眼，看清了來人。
是兒子。
看，他沒騙我。
兒子從來沒有騙過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