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政浩站在京畿道莊園的門前,手中緊握着那張寫有地址的紙條,心中百感交集。八年了,他始終以爲雙親早已不在人世,這份突如其來的消息讓他既喜且憂。
當他叩響門扉,看到開門的老仆時,聲音不禁有些哽咽:"煩請通傳,就說...不肖子政浩求見。"
老仆震驚地看着他,急忙奔入院內。不多時,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婦人在侍女攙扶下快步走出,正是政浩的母親閔夫人。
"浩兒!真的是我的浩兒!"閔夫人淚如雨下,伸手撫摸政浩的面龐,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景象。
政浩跪地行禮:"母親大人!兒子不孝,讓二老受苦了!"
閔老大人聞聲而出,雖拄着拐杖,卻仍保持着士大夫的威儀。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兒子,眼中閃過復雜情緒,最終化作一聲長嘆:"起來吧。能活着相見,已是上天恩賜。"
往事如煙
一家人相擁而泣,訴說着這些年的遭遇。原來當年閔家遭難時,幾位舊部暗中相助,助二老假死脫身,隱居於此。
"多虧有位善良的姑娘這些年來照顧我們,"閔夫人拭淚道,"她就像我們的女兒一樣貼心。若不是她時常來看望,幫我料理家務,陪我說話解悶,我這身子骨怕是早就撐不住了。"
政浩正欲詢問,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端着茶點從內室走出。當看清那人面容時,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崔...崔內人?"
崔今英看到政浩,手中的茶盤微微一顫,但很快穩住。她眼中瞬間涌上淚水,卻又強自鎮定下來,恭敬行禮:"閔大人...許久不見。"
政浩的心情復雜難言。望着今英,他的思緒不禁飄回了多年前。那時他剛剛文科及第,奪得魁首,意氣風發。一次隨父親入宮赴宴,在宮廊下遇見了一個十來歲的小內人。那女孩生得明眸皓齒,看他的眼神中帶着羞澀與仰慕。
後來他才知道,那是崔判述的侄女崔今英。此後每每在宮中相遇,她總會恭敬地行禮,稱他"閔大人",但眼中那份情愫卻難以掩飾。政浩那時已訂下婚事,只將她當作小妹妹般對待,稱呼她爲"崔內人",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
直到多年後,他在御膳廚房第一次見到長今,那個眼神清澈、執着堅韌的小宮女,不知不覺間吸引了他的注意。而崔今英看長今的眼神,也從那時起多了幾分復雜的情緒。
難言的愧疚
政浩從父母處得知,今英在被流放途中得人相救,隱姓埋名生活於附近村莊。一次閔夫人生病,今英前來探望,見她無人照料,便留下來悉心照顧。此後她便常來幫忙料理家務,陪伴二老。
"今英知書達理,這些年來多虧有她。"閔夫人拉着今英的手,滿眼慈愛,"她總是記得我愛吃什麼,需要什麼,比親生女兒還要貼心。"
猶豫再三,政浩最終還是坦言:"父親、母親,兒子已娶妻成家,有一女名曉賢。妻子...是徐長今。"
廳內頓時一片寂靜。閔老大人面色沉了下來:"可是那個讓你放棄前程,被流放多年的醫女?"
"父親,長今如今已是至善御醫,深受大王大妃信任..."
"那又如何?"閔老大人打斷他,"她讓你險些喪命,讓閔家蒙羞!如今你既已回來,當以家族爲重!"
政浩跪地道:"兒子與長今歷經磨難,情深意重,絕不會負她。"
今英站在一旁,臉色蒼白。她悄悄退了出去,政浩注意到她轉身時眼中閃過的淚光。這讓他想起多年前,今英曾爲了他反抗家族,讓他們不得對他下手。
硫磺鴨子事件後,政浩被金治成私下囚禁。一天夜裏,今英冒着大雨來看望政浩,通過校尉給他送來一盒精致的點心和一件厚厚的冬衣。
"政浩大人,請務必小心。"她總是這樣說,眼神中滿是擔憂,卻從不過多表露自己的情感。"這些點心...是我親手做的,請您保重身體。"
後來政浩才從金校尉那裏得知,爲了阻止崔家對他下毒手,今英不惜與姑母崔成琴大吵一架。
"我們崔家已經做了太多錯事,不能再傷害無辜的人了!"今英當時這樣對姑母說,"如果您要傷害政浩大人,就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這些往事讓政浩心中涌起復雜的情緒。有感激,有愧疚,但唯獨沒有男女之情。
回憶亡妻
回到漢陽已有數月,閔政浩在承政院的工作逐漸步入正軌,不久後,閔家正式恢復名譽和地位。家族聚會時,多位長輩向政浩施壓,要求他納妾延續香火。
"政浩啊,你也四十了,該考慮子嗣之事了。"一位伯父說道,"我聽說崔姑娘照顧你父母多年,且出身士族,雖曾是罪臣之女,但已得赦免。若納她爲妾,既全了孝道,也續了香火,豈不兩全?"
政浩堅決拒絕:"侄兒已有妻室,不會再娶。"
"可那徐長今不能再孕!閔家不能無後!"另一位長輩拍案而起,"你若是執迷不悟,就別怪家族不認你這個子孫!"
政浩面色平靜:"即便被家族除名,我也不會辜負長今。"
次日,閔夫人私下找到政浩:"今英的心意,我看得明白。她雖曾是崔家人,但這些年的照顧之情不假。你若納她爲側室,既全了閔家香火,也不負長今,豈不兩全?"
政浩搖頭:"母親,這對崔內人不公平,對長今更是傷害。"他頓了頓,聲音低沉,"況且,兒子心中只有長今一人。
就像...就像當年對英雅一樣。"
提到亡妻,閔夫人的眼神柔和下來:"英雅那孩子...確實是個好媳婦。可惜紅顏薄命。"
政浩眼中閃過痛楚:"是兒子沒有保護好她。"
金英雅,他的亡妻,右議政金治成的女兒。他們青梅竹馬,年少成婚,舉案齊眉。她總是能在他讀書至深夜時,默默端來參茶;在他爲朝政煩惱時,柔聲開解。她臨終前握着他的手說:"望君再得良配,勿以妾身爲念。"
那份寬容與善良,至今想起仍讓他心痛。"英雅若在天有靈,也會希望您幸福的。"
政浩輕聲道。閔夫人嘆息:"是啊,那孩子總是爲人着想。"
今英的真心次日清晨,政浩在莊園的花園裏遇見了今英。她正在采摘鮮花,準備裝飾房間。
"崔內人。"政浩輕聲喚道。
今英轉過身,略顯驚訝:"閔大人。"
"這些年來,多謝你照顧我的父母。"政浩真誠地說,"聽說你爲了他們,付出了很多。"
今英低下頭:"這只是我應該做的。二位老人待我如親生女兒,我自然要盡孝道。"
政浩看着她,突然問道:"當年...你爲什麼要冒險幫我?崔家不是要對付我嗎?"
今英沉默良久,才輕聲道:"因爲我相信您的爲人。我知道您不是會做那種事的人。"
她抬起頭,眼中含着淚光,"而且...我不希望看到您受到傷害。"
政浩心中一震。他從未想過,今英會爲他做到這個地步。
"那些糕點..."政浩突然想起,"是你偷偷讓人送給我的吧?在獄中的時候。"
今英的眼淚終於落下:"我知道那點心意算不了什麼,但...但我只想讓您知道,還有人關心您。"
政浩輕聲道:"謝謝你,崔內人。這份情誼,我永遠記得。"
今英擦去眼淚,強顏歡笑:"大人不必掛心。這些都是我自願做的。"她頓了頓,"聽說您和長今...很幸福。"
政浩點頭:"是。我們經歷了很多,才終於能在一起。"
"那就好。"今英輕聲說,"我祝福你們。"
長今的到來
回到宮中,政浩將見父母的事告訴了長今。長今聽後沉默許久,輕聲道:"該我去拜見二老才是。無論他們如何看我,這都是我應盡的禮數。"
"可是父親他..."政浩欲言又止。
長今握住他的手:"正是因爲閔老大人對我不滿,我更應該去。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政浩凝視着長今,眼中滿是心疼。那些年逃亡途中,她常常飢寒交迫,一邊照顧幼小的曉賢卻還要堅持爲人治病。一次大雪封山,她爲救一個難產的婦人,在冰天雪地裏奔波整夜,自己也因此大病一場,因爲胞宮受寒落下了病根。後來雖然調養多年,但大夫說怕是再難有孕了。
"你在想什麼?"長今輕聲問。
政浩將她擁入懷中:"想起你受的那些苦。若不是因爲我..."
"那都是我自己的選擇。"長今靠在他胸前,"能與你相守,那些苦都不算什麼。"
次日,長今精心準備了禮物,隨政浩前往京畿道莊園。她換下官服,特意穿了端莊的禮服,發髻梳得一絲不苟,顯得既穩重又得體。
閔老大人態度冷淡,只淡淡說了句"來了",便不再多言。閔夫人雖禮貌卻疏遠,接過禮物時也只是客氣地道謝。
今英也在場,見到長今時神色復雜,卻仍保持着禮節:"長今,許久不見。"
長今微微頷首:"今英,聽說這些年來多虧你照顧二位老人,感激不盡。"
今英苦笑:"不過是盡些心意罷了。"
午膳時分,氣氛尷尬。長今細心注意到閔夫人用餐時似乎有些不適,便輕聲問道:"母親可是胃口不佳?我看您似乎對油膩的食物不太喜歡。"
閔夫人有些驚訝:"你怎麼知道?"
"我是醫女,望聞問切是基本功。"長今微笑,"若是母親不介意,我可否爲您把個脈?"
閔夫人猶豫片刻,還是伸出了手。長今仔細診脈後道:"母親這是脾胃虛寒之症,我開個方子,調理幾日便好。另外日常飲食可多加些山藥、紅棗,忌生冷油膩。"
閔老人冷哼一聲:"倒是會賣弄醫術。"
長今不卑不亢:"媳婦不敢。只是盡醫者本分而已。"
今英在一旁默默看着,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轉機
轉機發生在一個雨夜。閔老大人舊疾復發,咳嗽不止,甚至咳出血絲。莊園偏僻,一時請不來大夫,衆人都慌了手腳。
政浩急忙回宮找長今。長今得知後,立即帶上藥箱冒雨前往。她爲閔老人仔細診脈,施針開方,一夜未眠地守在病榻前。
"父親這是肺熱壅盛,兼有陰虛之症。"長今對政浩解釋,"需清熱潤肺,滋陰降火。我已施針緩解,但需連續治療數日。"
接下來的日子,長今每日往返於宮廷和莊園之間,親自爲閔老人煎藥施針。她的醫術精湛,態度恭謹,不僅治好了閔老人的病,還細心調理他的身體。
閔老人雖然嘴上不說,但態度明顯緩和了許多。一次,他忍不住問長今:"你這些醫術,都是怎麼學來的?"
長今恭敬回答:"回父親,先是師從張德醫女,後在濟州島行醫時多有實踐。這些年來雖在逃亡,卻從未放棄研習醫術。"
閔老人沉默片刻,嘆道:"倒是難爲你了。"
更讓二老感動的是,長今絲毫不計較從前的不快。她知道閔夫人脾胃不好,特意配制了藥膳;見閔老人腿腳不便,又做了藥枕和護膝。她的關心無微不至,卻從不刻意討好,只是默默地盡着兒媳的本分。
今英的告別
今英離京前,特意來向長今道別。兩個曾經的對手在宮廊下相見,恍如隔世。
"我要走了,"今英輕聲說,"去全州開始新的生活。"
長今看着她:"何必遠走?你可以留在漢陽。"
今英搖頭:"這裏太多回憶,好的壞的都有。我需要一個幹淨的地方,重新開始。"她頓了頓,"你知道嗎?我從小就知道,宮女是不能嫁人的。可十歲那年見到政浩大人,還是忍不住動了心。這些年來,這份心意從未改變過。"
長今沉默不語。
"但我現在明白了,"今英繼續說,"有些緣分是強求不來的。政浩大人看你的眼神,和看別人時都不一樣。"她微微一笑,"我祝福你們。"
長今握住她的手:"謝謝。你也值得幸福。"
新的開始
今英離開後,閔家二老徹底接受了長今。他們甚至主動提出要見見孫女曉賢。
當活潑可愛的曉賢出現在面前,甜甜地叫着"祖父祖母"時,二老的心都被融化了。閔夫人抱着曉賢不舍得放手,閔老人雖然還端着架子,但眼中的慈愛卻藏不住。
"這孩子長得像政浩小時候,"閔夫人對長今說,"特別是這雙眼睛。"
長今微笑:"性子卻像我,調皮得很。"
政浩在一旁看着這溫馨的一幕,眼中滿是幸福。他悄悄握住長今的手,輕聲道:"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長今靠在他肩上,眼中閃着淚光:"是啊,終於..."
雖然家族中仍有微詞,但政浩態度堅決,長今又以醫術和德行贏得了尊重,漸漸的,那些聲音也小了下去。
而曾經驕傲的崔今英,也在全州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新生活,開了一家小店,教授宮廷糕點制作。偶爾,她會想起漢陽的往事,但心中不再有怨恨,只有釋然和平靜。
有時,她會收到長今的來信,信中提及宮中的近況,總是以"妹妹"相稱。今英回信時,也會親切地稱呼"長今姐"。
月下繾綣
夜幕低垂,政浩回到住處時長今剛整理完醫案。他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硯台,指尖輕撫她微紅的指節:"又忙到這麼晚?"
長今爲他整理衣襟:"冬日將至,得備好防治風寒的講義。"她的動作熟練自然,帶着經年累月的默契。
政浩將她輕輕抱起,長今順勢倚進他懷中。燭光熄滅,月光爲室內鋪上一層銀輝。他的動作從容熟練,指尖輕解她的衣帶,掌心撫過熟悉的曲線。
"母親今日氣色好多了,"長今輕聲說着家常,"說是藥枕很管用。"
政浩低笑,吻了吻她的肩頸:"是你配的藥方好。"他的吻細細落下,每個觸碰都透着珍重。
他們的結合如水到渠成,透着多年默契。政浩深深望着妻子,指尖與她十指相扣。長今迎着他的目光,眼中盛滿信任。
雲雨初歇,政浩仍輕輕擁着她:"曉賢今日又問起祖父祖母了。"
長今靠在他懷中:"那孩子很得二老歡心。"
"這些年,辛苦你了。"政浩將她摟緊。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所有的磨難與等待,最終都化作了相守的甜蜜。
崔今英的獨白
初入宮廷時,我不過十歲。那日春光正好,我跟着姑母崔成琴穿過重重宮門,心中滿是惶恐與不安。當時姑母還不是御膳房的最高尚宮,但對我卻極爲嚴厲。
"從今往後,你要記住,你是崔家的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崔家的顏面。"姑母的聲音冷峻,"在宮中,沒有朋友,只有對手。"
我低頭稱是,心中卻涌起一陣孤獨。偌大的宮廷,雖然金碧輝煌,卻讓我感到窒息。好在不久後,我認識了長今和連生。長今聰明伶俐,連生活潑可愛,她們讓我的宮廷生活有了一絲溫暖。
"今英,你看這花開得多好。"長今常常拉着我去後苑賞花,"聽說這些花都是中殿娘娘最喜歡的。"
我微笑着點頭,心中卻暗自羨慕長今總能注意到這些細微的美好。她的眼神總是那麼清澈,仿佛從不被宮廷的陰暗所污染。
味覺之爭
隨着祖姑母的退位和鄭尚宮的繼位,宮中的局勢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姑母被打壓,我的天才味覺也被否定。那次味覺比試,我至今記憶猶新。
"今英的味覺確實敏銳,但過於匠氣。"鄭尚宮評價道,"而長今的調味,卻有着讓人感動的力量。"
我站在那兒,臉上火辣辣的。從小到大,我的味覺一直是姑母最引以爲傲的,如今卻被如此否定。更讓我難過的是,長今看我的眼神中帶着歉意,仿佛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今英,我..."比試結束後,長今想對我說什麼。
我打斷她:"不必多說。這次是你贏了,但下次不會了。"
我承認,我嫉妒長今的才華,也不甘落後於她。但我從未想過要用卑劣的手段贏過她。尤其是那次她幫我找到了金雞,卻因此無法按時入宮,被趕去了多栽軒。看着她離去的背影,我暗暗決定:我會把長今當成最可敬的對手,同時她也永遠會是我的好朋友。
情根深種
第一次見到閔政浩大人,是在一次宮宴上。他剛剛文科及第,奪得魁首,身着青色官服,面如冠玉,談吐得體,無不透露着士大夫的溫文儒雅。我年齡尚小,當時遠遠地望着他,心中已泛起漣漪。
"那位就是新科狀元閔政浩大人。"姑母在我耳邊低語,"聽說家世顯赫,才學出衆。"
我低頭掩飾心中的悸動,卻不料這一幕被姑母看在眼裏。
"今英,"姑母的聲音冷了下來,"記住你的身份。宮女入宮後就是王上的女人,一生不嫁。"
我的心沉了下去。是啊,我是宮女,怎能對朝中官員動心?可是感情這種事,又豈是理智可以控制的?
此後,我常常在宮中遇見閔大人。他總是客氣地稱呼我"崔內人",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而我,只能將這份心意深深埋藏。
直到我發現,閔大人看長今的眼神與衆不同。那裏面有欣賞,有關心,甚至有...愛慕。
"閔大人似乎很關心長今呢。"一次,我忍不住對連生說。
連生天真地回答:"是啊,閔大人真是個好人,經常幫助長今呢。"
我的心像被針扎一樣疼痛。明明是我先愛上他的啊,爲什麼他的眼中只有長今?
家族的重壓
最讓我痛苦的是,姑母竟然讓我將詛咒中殿娘娘腹中孩子的符咒放入退膳間。更讓我震驚的是,姑母明確告知我,一直引以爲傲的崔家,原來只是幫權貴做事,生死榮辱完全依附於權貴,並非憑借自身的實力。
"我們崔家的榮華富貴,都是靠着爲權貴辦事得來的。"姑母冷冷地說,"男性長輩如此,先代尚宮們如此,我也是如此。如今,該你接過這個擔子了。"
我難以置信地看着姑母:"可是...我們靠着才華也能成爲最高尚宮啊!爲什麼一定要做這種事?"
姑母冷笑:"你以爲光靠才華就能在宮中立足?太天真了。若不是崔家在朝中有人,你以爲我們能走到今天?"
我痛苦地低下頭。我的自尊和自信在這一刻崩塌了。最終,我還是妥協了,按照姑母的要求去做。但因爲長今的介入,事情敗露,我和長今被關到了退膳間,猶如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在黑暗的退膳間裏,長今突然問我:"今英,爲什麼要做這種事?"
我苦笑道:"有時候,人不是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的。你有韓尚宮娘娘護着,有閔大人幫着,可我呢?我只有崔家這個枷鎖。"
長今沉默片刻,輕聲道:"其實你可以選擇的。"
是啊,我可以選擇,但我沒有勇氣。這是我最大的悲哀。
沉淪與掙扎
出獄後,我和長今已經無法再回到從前了。每次看到閔政浩和長今在一起,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樣疼痛。一點一點地,我放棄了殘存的自尊和自信。
我開始默認令路幫助姑母對長今和韓尚宮娘娘的一次次陷害,甚至主動獻計讓被迫出宮養病的鄭尚宮娘娘病情加重。但我同時又想靠自己的手藝打敗長今,想讓所有人,尤其是閔政浩大人知道,我比長今更加優秀。
"今英,你的手藝越來越精湛了。"一次,閔大人在品嚐我做的點心後稱贊道。
我心中竊喜,卻故作鎮定:"多謝大人誇獎。不知大人可嚐過長今做的?"
閔大人微笑:"長今的手藝自然也好,但各有特色。"
這樣的對話讓我既滿足又痛苦。滿足的是得到了他的稱贊,痛苦的是他始終沒有把我放在長今之上。
當長今和韓尚宮娘娘因硫磺鴨子事件被流放濟州島時,我以爲機會來了。沒有了長今,我和閔政浩大人的關系應該能更進一步。
可我萬萬沒想到,他竟然追到了濟州島!
"爲什麼?"我忍不住攔住正要出發的閔政浩,"爲了她,值得嗎?"
閔政浩看着我,眼神堅定:"崔內人,有些事,不是值不值得的問題。"
我鼓起勇氣,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向他表白:"大人可知道,我對您..."
"崔內人,"他溫和卻堅定地打斷我,"有些話,還是不要說出來爲好。對你對我,都好。"
我的心徹底碎了。爲了保住他的性命,我不惜和家族作對,可在他心中,我什麼都不是。
教導與反思
家族送了一個名叫思蓮的女孩進入宮廷,按輩分,我是她的姑母。在教導思蓮時,我沒有用姑母教導我的方式,而是采用了韓尚宮教導長今的方式。
"爲什麼要從食材的源頭教起?"思蓮不解地問。
我耐心解釋:"只有了解食材的本性,才能做出真正美味的料理。這就像做人一樣,要知道自己的本心。"
姑母得知後嚴厲地訓斥了我:"你這是在教她什麼?我們崔家有的是秘方,按着做就是了!"
我第一次鼓起勇氣反駁姑母:"如果我們能力勝過她們,就不需要依附權貴,不需要做這些肮髒的事!"
姑母冷笑:"你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還對閔政浩抱有奢望吧?"
我啞口無言。是啊,我之所以不甘心,之所以痛苦,都是因爲還對那個男人抱有不可能的幻想。
最後的榮光與墜落
依靠家族和權貴的庇護,我成爲了最高尚宮,姑母成爲了提調尚宮,連生成爲了承恩尚宮,而長今還在濟州島。我以爲這就是結局了。
直到有一天,中殿娘娘突然小產,我被召見與內醫院、內侍府一起研討中殿娘娘的病情和產後調理方針。讓我意想不到的是,我再次見到了長今,而這次,她不再是御膳廚房的宮女,而是內醫院的使喚醫女。
"崔尚宮。"長今恭敬地行禮,眼神卻不再有從前的親近。
我冷冷地點頭,心中卻翻江倒海。爲什麼她總是陰魂不散?爲什麼每次我以爲已經擺脫她的時候,她總會以另一種方式出現?
爲了趕她出宮,我默認並參與了針對她的一次次陷害計劃,甚至從她身邊的人下手。但她如有神助,一次次躲過了明槍暗箭。當然,這也離不開閔政浩大人的保護。
長今的一次次出衆表現,贏得了上殿的一致認同。右相大人失勢,加上硫磺鴨子事件的深度參與者內醫正的指認,我知道大勢已去。
姑母意外離世後,崔氏家族的財產被上繳國庫,相關人員也被重罰。作爲崔家的一員,我自然也不能幸免。
在即將出宮之時,我和長今做了最後的告別。我將她母親的信交還給她,這封信姑母讓我燒掉,但我並沒有那麼做。
"爲什麼?"長今驚訝地問。
我苦笑:"我就是這麼矛盾。我是崔家人,卻不是完整的崔家人;我想做完整的崔家人,卻做不到。"
最後見到閔政浩大人時,他對我說:"很抱歉。"我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如果還有來生,我真的希望他不再和我說抱歉;如果真的還有來生,我希望能是徐長今,而不是崔今英。
走出宮門的那一刻,我回頭望了望這座困了我大半生的宮殿。陽光照在琉璃瓦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我知道,屬於崔今英的故事,就這樣結束了。
新的開始
南下全州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自己的未來。沒有了崔家的光環,也沒有了宮廷的束縛,我第一次真正地爲自己而活。
在全州,我開了一家小餐館,專門制作宮廷料理。出乎意料的是,生意很不錯。當地人都好奇宮廷的味道,而我也樂於與他們分享這些美味。
"老板娘,你這手藝是從哪兒學來的?"常客好奇地問。
我總是微笑回答:"曾經在宮裏待過一段時間。"
我不再是崔尚宮,而是餐館老板娘今英。這個身份簡單,卻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有時,我會聽到從漢陽傳來的消息:長今成爲了至善御醫,閔政浩官復原職,他們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兒。每當這時,我心裏不再有嫉妒,而是真誠地爲他們高興。
一年後,餐館裏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李尚宮娘娘,她也曾是御膳廚房的最高尚宮,和閔桂烈私交甚好,後來還把最高尚宮的位置讓給了閔尚宮。她看起來蒼老了許多,但眼神依舊慈祥。
"今英,"她微笑着說,"聽說你在這裏過得很好。"
我驚訝地看着她,連忙行禮:"李尚宮娘娘,您怎麼..."
"我現在已經不是尚宮了,"她拉着我的手,"就像你一樣,我只是個普通的老婦人。"
原來李尚宮娘娘離開宮廷後,一直在各地遊歷,傳授廚藝。聽說我在全州,特地來看望。
那日,我們聊了很多。關於過去,關於現在,關於未來。
"其實我一直很欣賞你的才華,"李尚宮娘娘說,"只是當時的環境..."
我打斷她:"娘娘不必多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李尚宮娘娘在全州待了一段時間,我們經常一起研究食譜,交流廚藝。她教我很多從前不會的東西,我也與她分享這些年的心得。
"你知道嗎?"有一次韓尚宮娘娘對我說,"食物最重要的不是技巧,而是心意。當你懷着關愛之心烹飪時,食客是能感受到的。"
我若有所思。從前在宮中,我太過執着於勝負,卻忘記了烹飪的初心。
李尚宮娘娘離開後,我重新整頓了餐館。不再追求華麗的宮廷菜式,而是專注於用當地食材做出溫暖人心的料理。出乎意料的是,生意反而更好了。
有時,我會想起姑母的話:"我們崔家有的是秘方,按着做就是了。"現在我才明白,比起秘方,更重要的是對食物的理解和熱愛。
一天,一個小女孩跑來我的餐館,眼睛亮晶晶地問:"老板娘,我能跟你學做菜嗎?"
我看着她渴望的眼神,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於是,我收了她做學徒,不像姑母教我那樣嚴厲,而是像當年韓尚宮娘娘教導長今那樣,從食材的源頭教起,從做人的道理教起。
"料理如做人,要真誠,要用心。"我常常對小學徒說。
她似懂非懂地點頭,但學得很認真。看着她,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原來傳授知識比爭奪權力更讓人快樂。
時光流逝,我在全州的生活越來越充實。雖然偶爾還是會想起宮廷的往事,但那些愛恨情仇都已經變得遙遠而模糊。
有時,我會站在餐館門口,看着來來往往的食客,心中充滿平靜與滿足。我不再是那個糾結於愛恨情仇的崔尚宮,而是找到了自我的今英。
人生的路很長,重要的是最終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方向。而我,終於在跌跌撞撞中,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