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透過主臥巨大的落地窗潑灑進來，將林予白的身影勾勒出一道幽藍的輪廓。
他赤着腳踩在冰涼的波斯地毯上，指尖懸在衣櫃雕花把手上，呼吸輕得像怕驚擾了什麼易碎的珍寶。
沈墨霄剛從書房回來，帶着一身清冽的雪鬆味，徑直進了浴室，水流聲隔着門板傳來，模糊了時間的刻度。
林予白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終於推開了衣櫃最底層的抽屜。
木質抽屜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他跪坐在地毯上，像打開一個塵封已久的潘多拉魔盒，眼底瞬間漫上一種近乎虔誠的光芒。
抽屜裏沒有疊放整齊的衣物，而是被各種零碎物件填滿，每一樣都被擦拭得一塵不染，帶着被精心呵護過的痕跡。
他的手指首先觸到一件洗得發白的淺藍色襯衫，布料柔軟而陳舊，領口處的標籤已經磨得只剩下模糊的線頭。
林予白將襯衫捧在手心，指尖輕輕劃過胸前口袋的位置，那裏有一個極細微的針腳痕跡，是他當年在校園論壇上，對着沈墨霄大學時期的照片放大無數倍才找到的特征。
爲了找到這件襯衫，他花了三個月時間潛伏在二手交易平台和校友群裏，最後從一個畢業多年的學長手中高價購得，對方只覺得奇怪，爲何有人會執着於一件舊襯衫，卻不知這是林予白執念的開端。
記憶的碎片在此刻突然清晰起來，像電影膠片般在腦海裏放映。
那是他剛進入大學不久，在劇場搬道具的某個傍晚，劇場休息區的電視正在播放一個科技論壇的直播，畫面裏的沈墨霄穿着這件淺藍色襯衫，站在台上講解着復雜的代碼邏輯，陽光透過百葉窗落在他專注的側臉上，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扇形的陰影。
林予白當時正扛着一塊沉重的背景板，腳步頓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
屏幕上的男人指尖在鍵盤上翻飛，嘴角偶爾會因爲解出一個難題而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那一瞬間，林予白覺得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攥緊，然後又驟然鬆開，帶來一陣細密的麻癢。
“砰——”
手中的背景板因爲失神而滑落，尖銳的金屬邊角砸在腳踝上，劇痛瞬間襲來。
他低頭看到鮮血迅速染紅了灰色的地毯，形狀像一朵扭曲的玫瑰，而電視裏的沈墨霄正好結束了演講，對着鏡頭微微頷首，眼神清冷而疏離。
那時的他還不知道這個男人是誰，只覺得那雙眼睛裏有他從未見過的星辰大海，而自己腳踝的疼痛，似乎也在那一眼中變得微不足道。
林予白將臉埋進舊襯衫裏，深吸了一口氣。
盡管已經洗過無數次，布料上還是殘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年輕沈墨霄的皂角味，混合着淡淡的陽光氣息。
這味道讓他渾身一顫，指尖不由自主地蜷縮起來，像握住了全世界。
“真是個傻子。”他低聲喃喃，語氣裏卻帶着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
抽屜裏的下一件物品是一張泛黃的照片，邊角被摩挲得有些毛躁。
照片上是沈墨霄在沈氏集團某次發布會上的側影，他穿着筆挺的西裝，手腕上戴着那塊標志性的百達翡麗腕表，在燈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澤。
林予白用紅色的馬克筆在照片上畫了個圈，精準地圈住了那只腕表，旁邊用極小的字寫着：“未來要送他更好的。”
字跡工整而用力，仿佛在立下一個神聖的誓言。
他記得這張照片是從一份舊報紙上剪下來的，那時他還在跑龍套，每天拿着微薄的薪水，住在狹小的出租屋裏。
爲了買一支好點的馬克筆來標注這張照片，他省了三天的飯錢。現在想來，那時的自己真是窮得可憐，卻又執着得可笑。
抽屜的最深處，放着一個透明的小玻璃瓶，瓶口用軟木塞塞得嚴嚴實實。
林予白小心翼翼地拿起瓶子，對着窗外的月光看過去，裏面裝着幾顆方糖，每一顆都完整無缺，靜靜地躺在瓶底。
這是沈墨霄有一次在咖啡館喝咖啡時不小心掉落的糖包，林予白當時就坐在他鄰桌，眼睜睜看着那幾顆方糖滾落到椅子底下。
等沈墨霄離開後，他幾乎是趴在地上，才將它們一一撿起來，像撿到了稀世珍寶。
“長期跟蹤觀察嗎......”林予白輕笑一聲，指尖摩挲着玻璃瓶的外壁，“明明是你先闖入我的視線的。”
就在這時，他忽然抬起頭，目光警覺地看向浴室的方向。
水流聲不知何時已經停止，沈墨霄大概快要出來了。林予白的動作瞬間加快，將抽屜裏的物件一一放回原位，每一樣都擺放得和之前分毫不差，仿佛從未被觸碰過。
他剛關上抽屜，浴室的門就被推開了。
沈墨霄裹着浴袍走出來，發梢還滴着水珠，帶着一身氤氳的水汽。
“怎麼還沒睡？” 沈墨霄的聲音帶着剛洗完澡的沙啞，他走到沙發邊坐下，隨手拿起一本財經雜志翻閱，“我們分房睡，你不用等我。”
林予白眼底的光芒暗了暗，卻又很快被溫順的笑意掩蓋。他走到沈墨霄身邊，小心翼翼地坐下，距離保持在恰好不會觸碰到對方的位置。
“老公，” 他輕聲開口，手指緊張地絞着睡袍的腰帶，“我只是......想多陪你一會兒。”
沈墨霄頭也沒抬，目光依舊停留在雜志上：“我要處理工作，你去睡吧。”
林予白看着他專注的側臉，燈光在他鼻梁上投下一道柔和的陰影，喉結隨着吞咽動作輕輕滾動。
這個男人，就是他從大學時期就深埋在心底的執念，如今近在咫尺，卻又仿佛隔着萬水千山。
“老公，” 林予白鼓起勇氣，再次開口，“你今天在片場借我，我......我很感謝你。”
沈墨霄終於從雜志上抬起頭，鏡片後的目光帶着一絲審視：“我只是不想你給我丟人。”
“我知道，” 林予白連忙點頭，眼神裏充滿了孺慕，“老公對我最好了。雖然你總是凶我，但我知道你是爲我好。”
沈墨霄皺了皺眉，總覺得林予白的話裏有什麼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這林予白不會是什麼抖M吧？喜歡別人罵他？
於是他放下雜志，站起身：“我去書房了，你早點休息。”
看着沈墨霄離開的背影，林予白臉上的溫順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偏執的陰鬱。
他伸出手，輕輕撫摸着沈墨霄剛才坐過的沙發位置，仿佛在感受對方殘留的溫度。
“老公，” 他低聲呢喃，眼神幽深，“你怎麼就是不明白呢？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我們啊。”
他重新打開衣櫃最底層的抽屜，拿出那個裝着方糖的小玻璃瓶，對着月光仔細端詳。
每一顆方糖都被他擦拭得晶瑩剔透，像一顆顆小小的鑽石。這是他從無數次跟蹤觀察中收集到的 “寶藏”，每一件都承載着他對沈墨霄的執念。
“很快了，” 林予白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很快你就會明白，只有我才是最適合你的人。那些試圖靠近你的人，我會一個個把他們趕走。”
就在這時，沈墨霄的聲音從書房傳來：“林予白，過來一下。”
林予白立刻合上抽屜，臉上重新掛起溫順的笑容，快步走向書房。
“老公，什麼事？” 他站在書房門口，微微低頭，像個等待吩咐的仆人。
沈墨霄坐在書桌後，面前放着《暗夜行者》的劇本：“這部戲的吻戲，你必須推掉。”
林予白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爲什麼？老公，這是個很好的機會......”
“沒有爲什麼，” 沈墨霄打斷他，語氣冰冷，“我不想在屏幕上看到你和別人親熱。”
林予白咬着下唇，眼眶漸漸泛紅：“可是老公，這是劇情需要......”
“我不管什麼劇情需要，” 沈墨霄站起身，走到林予白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我說推掉，就推掉。”
林予白看着沈墨霄近在咫尺的臉，感受着對方身上傳來的壓迫感，心髒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他喜歡這種被對方掌控的感覺，仿佛這樣就能證明自己在對方心裏是重要的。
“好，” 他低下頭，聲音帶着哭腔，“我聽老公的，我推掉就是了。”
沈墨霄滿意地點點頭，重新坐回書桌後：“出去吧，我要工作了。”
林予白一步三回頭地走出書房，關上門的瞬間，臉上的委屈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興奮的光芒。
沈墨霄的控制欲，正合他意。這說明，他在這個男人心裏，已經占據了一定的位置。
回到臥室，林予白再次打開衣櫃抽屜，拿出那件淺藍色的舊襯衫，緊緊抱在懷裏。
“老公，” 他喃喃自語，“你看，你還是在乎我的。只要我聽話，你就不會離開我，對不對？”
他將臉埋進襯衫裏，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這樣就能汲取到力量。衣櫃裏的收藏品，是他的秘密，也是他的武器。他會用這些東西，牢牢抓住沈墨霄，讓他再也無法逃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