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痛劑的冰流在血管裏漫漶,將腹間的銳痛稀釋成遙遠的嗡鳴。雷恩貼着斷牆陰影移動,靴底碾過凝固的機油時,指尖【毒牙】的幽綠正隨着脈搏明滅 —— 像某種危險生物的呼吸頻率。?
立體交通樞紐的殘骸在頭頂扭曲成金屬蛛網,鏽鐵摩擦的吱呀聲如同垂死的哀鳴。越往深處走,空氣越像被機油泡過的抹布,厚重得能擰出焊錫的甜香與臭氧的腥氣。廉價能量飲料的焦糖味從某個隱蔽角落滲出來,混着汗餿味在管道間發酵 —— 這是幸存者聚集區的典型氣息,既肮髒又充滿病態的生機。?
牆壁上的塗鴉逐漸變得密集。有人用熒光漆畫着漏液的齒輪,箭頭指向被磚塊半堵的通道;更隱蔽處刻着 “骨鋸收屍” 的潦草字樣,旁邊是個滴血的扳手圖案。雷恩的義眼自動標記出三個僞裝成通風口的攝像頭,鏡頭玻璃上還沾着幹涸的血漬。?
焊接聲在岔路口炸出斷續的火花,像瀕死的螢火蟲。一個暴躁的咆哮撞碎了金屬嗡鳴:“穩壓回路都撐不住?這群生鏽的垃圾!”?
防輻射簾子後面的世界,被 “破碎齒輪” 的霓虹燈牌照得忽明忽暗。那招牌的霓虹管斷了三根,“輪” 字只剩半邊,倒像是個淌血的傷口。簾子旁的機器人頭顱監控器正咔嗒轉動,猩紅眼球在雷恩身上聚焦時,發出齒輪卡殼的滯澀聲。?
他踢動腳邊的空罐。金屬碰撞聲在通道裏滾出很遠,像投進深淵的石子。?
焊接聲戛然而止。?
“滾出來,還是我請你進來?” 沙啞的嗓音裹着電子雜音,從簾子後滲出來,像生鏽的刀片刮過鐵皮,“報上道上的名號,否則 ——”?
雷恩抬起左臂,【毒牙】的幽綠在指節紋路間流轉,卻刻意壓着沒激活攻擊模式。“修東西,買子彈。” 他的聲音比管道裏的風更冷,“或者你做不了這個生意。”?
簾子後的呼吸聲停頓了三秒。監控器的紅光在【毒牙】上流連不去,像蒼蠅盯着傷口。“有趣的玩具。” 那聲音裏突然洇出商人的油滑,“進來吧。提醒你,‘碎骨’的地盤,驚喜可是要收費的。”?
防輻射簾子滑開時,金屬摩擦聲像撕布。雷恩邁步踏入的瞬間,鼻腔被金屬鏽蝕與生物腐臭的混合氣味灌滿 —— 工作台的螺絲批插在半截顱骨裏,電路板上纏着變異生物的觸須,天花板垂下的工業機械臂還在滴着焊錫,活像只懸在半空的毒蠍。?
“坐蜘蛛椅的老頭” 轉過身時,雷恩的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縮了半分。那機械腿的液壓杆正嘶嘶排氣,四條鈦合金肢節在地面刻出淺痕;左臂的多功能鉗夾着半截光學義眼,鏡片折射出藍幽幽的光;右臉的金屬面板下,青筋像蚯蚓般蠕動,喉嚨處的揚聲器還在滋滋漏電。?
“‘蘇醒者’?” 碎骨的電子眼掃過他滲血的繃帶,發出齒輪轉動的輕響,“能從企業棺材裏爬出來,沒變成流着膿的咕嚕人,運氣不錯。”?
雷恩將空射釘槍和能量電池拍在桌上,金屬碰撞聲驚飛了角落裏的機械蟑螂。“裝滿,充電。” 他用下巴點了點【毒牙】,“這東西需要調校。開價。”?
碎骨的工具臂突然彈出探針,精準戳在【毒牙】的能量節點上。“T2 級‘毒蝕’核心,同步率 71%?” 他的電子眼藍光驟亮,像發現獵物的狼,“回路淤塞得像堵滿脂肪的血管,再超負荷激發,先爛掉的是你自己的胳膊。”?
“代價。” 雷恩重復道,指尖已按在射釘槍的扳機護圈上。?
“標準服務用你那點幹淨水換。” 碎骨的工具臂敲着桌面,發出摩斯密碼般的節奏,“至於這只毒爪子 —— 北邊管道岔路有台備用發電機,核心沒壞。但那裏的輻射鼠咬穿了我的采集機器人,你去清場,把核心帶回來。” 他的肉眼突然閃過狠厲,“當然,你要是成了老鼠屎,你的裝備就歸我了。公平交易。”?
雷恩盯着對方喉嚨處跳動的揚聲器,計算着從這裏到管道岔路的距離,以及輻射鼠的平均咬合力。清理生物比應對人類伏擊更簡單,目標明確,風險可控。?
“先處理彈藥和電池。” 他最終點頭。?
“爽快!” 碎骨的機械腿突然興奮地敲擊地面,工具臂如風輪轉起,射釘槍的裝彈聲像牙齒咀嚼金屬,“半小時後出發。別碰我桌上的東西 —— 尤其是標着‘禁忌’的盒子,裏面的驚喜能讓你後悔出生。”?
雷恩退到角落的廢棄輪胎上坐下,背抵着滲着涼氣的金屬壁。耳朵捕捉着碎骨哼的走調機械舞曲,同時監聽着窩點外每一次管道震顫。這裏的空氣裏飄着焊錫的甜香,卻比任何廢墟都更像捕獸夾。?
半小時後,他接過沉甸甸的射釘槍,電池組在戰術包裏發出飽滿的嗡鳴。?
“發電機核心要完整的。” 碎骨的電子眼最後掃過【毒牙】,像打量待價而沽的商品,“拿到它,我就讓這只毒爪子重新咬死人。”?
雷恩沒應聲,轉身掀起簾子。外面的空氣依舊污濁,卻讓他緊繃的神經稍緩。新的任務,新的風險 —— 但修好的武器,才是在這廢墟裏活下去的唯一門票。?
這次的獵物,是群藏在管道深處的變異鼠。但他很清楚,真正需要警惕的,永遠是披着人皮的掠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