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凌澤趕緊拉着蔣瑤給衆人敬酒,老爺子老太太都還算給面子,第一杯給他們敬的,他們應承了,老太太也給蔣瑤送了新婚禮。
蔣瑤第一時間看了霜宜一眼,嘴角一閃而過的笑容裏寫着,真是羨慕早了,原來一視同仁,大家都有啊。
霜宜白了她一眼,端起杯子喝了口檸檬水。
蔣瑤心裏呵呵一聲,這種場合小性子都寫在臉上,蔣霜宜真是登不上台面。
蔣瑤迫不及待打開絲絨盒子,裏面是黃金四件,金項鏈金手鐲金耳環以及金戒指,沒有任何昂貴的珠寶,按現在的金價計算,撐死了也就二十萬。
蔣霜宜的禮物是傳家的價值千萬的玉鐲子,她只得了二十萬的黃金,太偏心眼了。
她臉垮得太明顯,蔣明哲都看不下去了,“瑤瑤,還不謝謝爺爺。”
蔣瑤勉強扯出一絲笑容來。
兩人接着給賀雲璋何馥麗敬酒,賀雲璋讓兩人搬到碧水莊園的別墅區住,蔣瑤沉了口氣,碧水莊園和遠洋中間差了一百個紫玉山莊。
但再怎麼差,也比現在的小房子好多了,她當下不敢再有什麼不滿,趕緊謝過公婆。
接着又給賀泊橋和蔣霜宜敬酒,蔣瑤後槽牙都快咬碎了,本來是姐妹兩,現在蔣霜宜輩分突然就比她高了一級,看她淡定自若地坐在賀泊橋身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們的敬酒,蔣瑤就好像自己的命門被她捏在了手裏一般,有氣,但不敢發作。
賀泊橋長腿交疊,神色散漫,並不伸手拿酒杯。
賀凌澤和蔣瑤就被晾在了那裏。
何馥麗又想起身,被賀雲璋給按了下去。
賀凌澤小心翼翼道:“小叔,對不起。”
霜宜眼簾顫了顫。
這聲對不起,很微妙,仿佛她蔣霜宜是售賣不出去的商品,侄子不要,叔叔也收得勉爲其難。
賀家看似偏寵她,實際上呢?這頓晚飯倒像是給她設的一場鴻門宴,一晚上她被捅了好多刀,還得端着笑容。
賀泊橋終於端起酒杯,聲音漠然,“賀凌澤,你說對不起會把霜宜架在一個很尷尬的位置,不知道嗎?”
霜宜有些怔愣地看着身旁的男人,心底某個地方軟了軟,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情在心底蔓延。
是感動吧。
從小到大,除了,好像沒有人這樣爲她出過頭。
賀凌澤一怔,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的話有些混賬,趕緊給霜宜敬酒,“我真沒有那個意思,你別多想啊。”
霜宜瞥了他一眼,用只有他們幾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不會說話可以閉嘴,不然我送你一本說話之道,回家練練。”
蔣瑤咬了咬牙,蔣霜宜真是伶牙俐齒,錙銖必較,這小心眼子當着賀家人的面也不收斂一點,這種性子,賀泊橋能喜歡才怪。
賀凌澤連連點頭,“是是是,小嬸嬸教訓得是,我以後一定謹言慎行。”
賀泊橋看了蔣霜宜一眼,蔣瑤感覺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欣賞。
蔣瑤:……
這頓飯吃得霜宜很煎熬,賀凌澤賀凌婧兄妹能說會道會在長輩面前耍寶,氣氛倒一直很熱鬧,只是關注點都在賀凌澤身上,連帶着蔣瑤也有說有笑的,長輩們看在賀凌澤面上,也不至於給她冷臉。
於是,他們都聊得熱絡。
只有霜宜和賀泊橋這一隅低氣壓。
賀泊橋雖會爲她出頭,但兩人實在是沒有感情,聊天也聊不到一起,賀泊橋本就寡言,霜宜覺得坐立難安,掰着手指頭數時間,盼着早點散席。
偏偏賀凌澤高興,多喝了幾杯,拉着長輩們不給走。
他越高興,越顯得霜宜難堪。
身旁男人突然靠了過來,低聲道:“我們先走吧。”
霜宜一怔,“爺爺都還沒走。”
“你想走嗎?”
霜宜想了一下,點點頭。
賀泊橋起身走到老爺子身邊,微彎了腰,低頭說了兩句,老爺子點點頭,他又折回來,輕聲道:“好了,我們走吧。”
霜宜對着爺爺點了一下頭,又跟賀凌澤爸媽打了聲招呼,準備往外走的時候,賀泊橋朝她伸出了手。
雖然她是他不得已的選擇,但他也數次救她於水火,霜宜心裏很感激。
她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溫暖燥,莫名能撫平內心的焦躁和不安。
他牽着她的手,在衆人的注視中,離開了包間。
外面夜色沉沉,霜宜沒上車,趴在車窗上,對賀泊橋道:“你先回家吧,我還有點事情,晚點回去。”
“去哪裏,我送你過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
霜宜打了輛車,去了醫院,特需病房,她看到她媽躺在病床上,周姨看到她,連忙起身,小聲道:“小宜,你來了。”
“我媽怎麼樣了?”
“宋醫生說老毛病了,夫人的精神分裂症有些嚴重,平裏不能受,這次柳雨真故意上門來,把夫人氣壞了,本來按照宋醫生的吩咐在吃藥,好些子不像那樣了。”
霜宜站在床邊,看着床上臉色慘白的女人。
一如小時候,某個午夜時分,她猛然驚醒,看到媽媽臉色瘮人地站在她床邊一般。
媽媽拉着她的手,笑得陰森可怖,她說:“霜宜,媽媽不想活了。”
霜宜渾身仿佛結了冰一般,牙齒都在打顫,不敢說話,甚至不敢呼吸。
她冰涼的手撫摸着她的臉,“你和媽媽一起死,好不好?”
豆大的眼淚噙在眼眶裏,六歲的霜宜搖頭,即便只有六歲,也懂得懼怕死亡。
“媽媽,不要。”她軟軟開口。
媽媽突然變了一張臉,昏沉的午夜,她表情猙獰,死死鉗住她的手臂,“你爸不愛我,你也不愛我,你就不怕我一個人在那邊孤獨嗎?我不想一個人,我唯一能帶走的,只有你,你是我生的,你只能聽我的!”
霜宜哭鬧,媽媽給了她一巴掌,“哭哭哭,就知道哭,你真沒用!”
媽媽不管不顧,把她拖到了陽台上,好像也是這樣一個寒冷的夜晚,窗台的風吹得霜宜的骨頭都是冷的,她瑟瑟發抖,嗚咽着“媽媽不要,媽媽不要。”
媽媽卻好像魔怔了一般,緊緊抱着她,“不要哭不要哭,死亡就是一瞬間的事,死後會有白色的溫暖的光照在我們身上,死了以後才會擁有幸福,媽媽陪着你。”
就在她抱着她要縱身一躍的時候,趕了過來,她瘋了似的撲過來,一把抱住霜宜,緊緊把她護在懷裏,心有餘悸地摟着她,沖媽媽發火,“林富喬,你瘋了嗎?要死你自己死,怎麼能拉着孩子一起呢?”
“小宜,你坐下吧。”周姨的話打斷了霜一樣的回憶。
床上的人倏然睜開了眼,林富喬只是冷冷地看着她,“霜宜啊,你是真的沒用。”
周姨焦急,“夫人,小宜看您,您又何必說這樣的話把她趕跑呢?”
林富喬置若罔聞,冷笑兩聲,“我還想着你跟賀泊橋在一起算是不錯,沒想到只是退而求其次,是你搶不過蔣瑤,你跟我一樣沒用,我搶不過柳雨真,我生的女兒又搶不過柳雨真的女兒,你真讓我失望,你太讓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