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嫿靜靜地站在落地窗前,玻璃映出她姣好卻沒什麼表情的臉龐。
這浮華世界的倒影,與她眼底的某種東西奇異地重合了——都是亮的,卻沒有溫度。
孤兒院。
這個詞像一枚生鏽的舊釘子,偶爾還是會硌一下她的心。
但那點微不足道的痛感,很快就會被更堅硬的東西覆蓋。
院長媽媽是很好,用那點微薄的善良,努力想捂熱每個孩子冰窖般的童年。
可善意太稀薄了,分到每個人頭上,只剩下一層勉強御寒的紗。
她記得冬天漏風的窗戶,記得分食時總要計算到毫厘的飯菜。
記得別的孩子被領走時,自己躲在門後悄悄掐紅的掌心。
所以,從很小時她就明白了一個道理。
想要的東西,得自己去拿。 而美貌,是她與生俱來、爲數不多且最鋒利的工具。
考上滬市最好的大學,是她憑借着工具和近乎自虐的努力,爲自己掙到的第一張離開泥潭的車票。
校園裏,她穿着洗得發白的舊裙子,卻能把最新的妝容化得無懈可擊。
她清冷,疏離,卻又在必要的時刻,恰到好處地展露一絲脆弱或明媚。
她知道如何讓自己成爲話題,卻又巧妙地保持距離。
裴澤回校演講那天,她穿了條最簡單的白色連衣裙,坐在第一排。
當聚光燈打在那位年輕英俊的商界新貴身上時,她知道,機會來了。
她精心計算了提問的時機,聲音清亮又不失柔軟。
問題看似天真,卻恰好搔到裴澤最近一個得意的癢處。
她看到他演講間隙,目光幾次狀似無意地掠過自己。
散場時,她恰好抱着書在他車旁絆了一下,書散落一地。
其中夾雜着她不小心露出的、某戲劇社排演莎士比亞的海報一角。
後來的事情順理成章。
咖啡廳偶遇,她談起對表演的熱愛和對娛樂圈光怪陸離的向往,眼神純粹又帶着野心。
裴澤看她的目光,從欣賞,到灼熱。
他喜歡這種養成的感覺,喜歡將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親手打造成閃耀世間的珍寶。
資源、人脈、金錢……
他毫不吝嗇地傾倒在她身上,看着她在他的羽翼下綻放,這滿足感甚至超過了生理的愉悅。
愛嗎?或許心動過吧。
在他爲她擋下第一次惡意輿論,在她生病時守了一夜的時候。
那一點點基於依賴和感激的暖意,曾讓她誤以爲是愛。
但很快她就清醒了。
他的愛是有標價的,是建立在她的依附和屬於他之上的。
而她蘇嫿,可以扮演癡情,可以索取饋贈,但絕不會把真正的自己,典當給任何人。
她更愛的,永遠是她自己。
這具從塵埃裏掙扎着開出花的身體,這個一步步從深淵爬到霓虹下的靈魂。
值得最好的一切,且不容許半點虧損。
思緒收回,她從隨身的小包裏,摸出另一張卡。
純黑色的卡面,質地冷硬,右下角一個簡約的燙金字母L。
陸燼川給的副卡。
和裴澤那種帶着施舍和圈養意味的饋贈不同。
這張卡給得脆,甚至沒多一句解釋,仿佛只是隨手遞了張名片。
蘇嫿指尖撫過卡面上凸起的紋路,眼底掠過一絲精明的盤算。
裴澤的卡,要大額、安全地轉走,需要耐心和技巧,是她的儲備金和退路。
而陸燼川這張……
看來以後那些明面上、需要消費記錄的開銷。
比如購置新的、能帶走的奢侈品,置辦些方便變現的硬貨,甚至……未來的房產?
倒是可以勞煩陸公子了。
她蘇嫿,可是半點苦都舍不得吃的。
過去吃夠了,未來的每一天,她都要活在錦緞裏,哪怕錦緞之下是刀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