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梔寧喘勻了氣，聽着這些話，卻沒有像她們預想中那樣冷下臉或者反唇相譏。
她非常認真地道歉：“對不起啊，各位嫂子，是我沒弄好，給大家添麻煩了，也讓大家擔心了。下次我一定注意，想做什麼提前請教大家。”
她的語氣真誠，沒有絲毫的不服氣或陰陽怪氣，這副模樣，倒讓本想看笑話的胡愛蘭和幾個嫂子愣住了。
她們習慣了林梔寧從前那副清高冷淡、對誰都愛答不理的樣子，何曾見過她這樣坦然認錯、態度軟和的時候？
一時間，準備好的譏諷話全都噎在了喉嚨裏。
胡愛蘭張了張嘴，臉上有些訕訕的，其他嫂子也面面相覷，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最後還是其中一個軍嫂打了個圓場，擺擺手道：“算了算了，沒事就好。林妹子你也是，這些活兒不熟練慢慢學就是了，可別再這麼冒失了。”
“嗯，謝謝嫂子。”林梔寧乖乖點頭。
這時，廚房裏的濃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小，隨即，灶膛裏傳來“呼”地一聲輕響，明亮的火苗穩穩地燃了起來。
他添了兩塊耐燒的柴塊，又檢查了一下灶膛口，確保安全，然後起身，將燒水壺坐了上去。
整個過程脆利落，不過兩三分鍾，就把林梔寧折騰半天的一團狼藉收拾妥當。
林梔寧扒在門邊看着，眼裏滿是驚嘆。
等謝庭舟洗了手走出來，她忍不住朝他豎起大拇指，由衷地贊道：“謝庭舟，你真厲害！”
謝庭舟接過她遞來的毛巾擦了擦手，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和還沒擦淨的花貓臉，眼底極快地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柔和，面上卻依舊沒什麼表情，只淡淡“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但微微上揚的唇角，卻泄露了他一絲不錯的心情。
吃飯時，林梔寧依然有些反胃，但糖醋排骨酸甜濃鬱的香氣實在太誘人，主食又是她最愛的白米飯，便就着排骨的湯汁吃了小半碗飯，排骨也吃了不少。
謝庭舟見她難得胃口不錯，便不動聲色地放慢了速度，將排骨往她那邊推了推，打算等她吃完再解決剩下的。
林梔寧咽下口中的米飯，想起正事，抬頭問道：“謝庭舟，你知道哪裏能找到物理和醫學類的高中復習資料嗎？”
謝庭舟夾菜的動作微頓，抬眼看向她，目光帶着探究：“你怎麼突然想學這些？”
林梔寧早已想好說辭：“我就是突然對物理和醫學很感興趣，想先看看復習資料，萬一我天賦異稟呢？”
謝庭舟沉默了片刻。
他當年也是憑優異成績被軍校錄取的，自然知道這兩門學科，尤其是對女同志而言，難度和所需投入的精力的分量。
“你真的想考物理或者醫學？”他確認道，聲音低沉，“這兩門很難。”
“我知道很難，但我想試試。”
謝庭舟沒有再多問，只是點了點頭，“部隊圖書館應該有，我抽空去問問。”
他沒有說支持，也沒有說反對，只是尊重她的一切選擇。
林梔寧心裏微微一暖，沖他笑了笑：“嗯，謝謝你。”
謝庭舟繼續埋頭吃飯，林梔寧看着他冷峻專注的眉眼，那句我們要不然還是離婚吧在舌尖滾了滾，終究還是咽了回去。
她心裏飛快地盤算着：現在離婚？簡直是自尋死路。
原主這副身子骨，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人緣不好，名聲也算不上好。
離開了謝庭舟的庇護和津貼，她怕是連個安身立命的住處都難找，更別提養活自己了。
林家父母早已不在，滬市的親戚也認爲林梔寧是個累贅，只想拿她換彩禮。
得先站穩腳跟，得有錢。
林梔寧暗暗握緊了筷子，現在是八十年代初了，很多政策已經放開了，原主是是等到大學畢業才去的香江，正好趕上那邊的黃金時代。
可是現在的她，能怎麼靠自己賺錢呢？
“在想什麼？”謝庭舟低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男人看着她無意識撥弄米飯的動作。
林梔寧正沉浸在自己的盤算裏，聞言脫口而出：“在想怎麼賺錢。”
話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了一下，隨即抬眼看向謝庭舟，男人明顯有些驚訝。
空氣安靜了一瞬，林梔寧意識到，在這個大多數人都捧着鐵飯碗、以談論賺錢爲恥的年代，尤其是在謝庭舟這樣的軍人面前，她這話顯得思想有問題。
她正想找補兩句，卻見謝庭舟並沒有露出批評或不贊同的神色，只是擰眉問道：“需要錢？家裏開銷不夠？”
他的第一反應，是擔心她物質上有短缺。
林梔寧心頭微動，搖了搖頭：“不是，我就是覺得一直花你的錢不好，我想自己賺點錢。”
謝庭舟的第一反應是，林梔寧要和他劃清界限，臉色不由黑了幾分，語氣也硬了些：“你現在懷着孕，身體要緊，還要備考，哪有精力去想這些？先把眼前的事顧好。”
林梔寧聳了聳肩，無所謂道：“你說的也有道理。”
她低頭扒了口飯，心裏其實沒什麼波瀾，畢竟她確實還沒想清楚具體做什麼。
但謝庭舟看着她那副垂着眼、顯得格外安靜順從的樣子，竟莫名看出了一絲失落與可憐。
他不由想到上午會上討論的事，部隊正急缺一個懂基礎技術的英文翻譯，這麼重要的工作，部隊裏肯定是要發津貼的。
他猶豫了一下，斟酌着開口：“你要是真想找點事做……部隊最近在找一個臨時的翻譯，需要懂一些基礎的通信技術，負責翻譯外文技術手冊，這活會有補貼。”
林梔寧聽到這話，眼前一亮。
翻譯技術手冊？這活簡直就是爲她量身定做的！她前世在國外留學多年，英語近乎第二母語，加上物理博士的底子，看那些通信技術資料應該比看小說還順暢。
“我做！”她迫不及待地開口。
謝庭舟被她這瞬間迸發的神采晃了一下，穩了穩心神，才道：“嗯，那我幫你問一下。”
